第六十三章:白衣少年
“公公那我去了。”
“去吧。小心點,挑好了就讓那邊的人送來,不要自己動手。”汪廣海囑咐道。
“誒。”她回頭答應,小心地避開搬運花瓶的小太監。
花房在漢宮西南面,這里日光最充足,也是最僻靜的地方,平日里除了被派來討要花樹的宮女太監,這里嫌少有外人進入。
“誒?怎么沒有人?”她找遍了花房,連花田都走遍了,卻見不到人。
“有人嗎?”她朗聲問道,卻沒有人回應。
“去哪兒了?”她納悶,走了半天沒見到人影,正準備離開卻發現遠處的松樹林里有抹白色的身影。
“原來躲在哪兒了。”她松了口氣,準備過去叫人,卻看到那人蹲在地上,似乎在擺弄什么。
“在樹林里干什么?”她不解地自言自語,撩起裙擺悄悄走過去,正準備出聲嚇他,卻看清他手里的東西。
是一只小雀兒,腿上綁著青白色的布條,隱隱滲出一些血跡來。
“它受傷了嗎?”她問道,慢慢蹲下來打量小雀兒。
“嗯?”那人專注于救治小鳥,并沒有注意到有人來,聽到澄月的聲音才猛地抬頭,這一看卻愣住了。
“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澄月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臉,疑惑地看著他。
是個少年,比澄月大了些,膚色白凈,身形瘦長,白色袍子下擺有些殘破,該是剛才為了醫治小鳥撕破了自己的衣裳。
“沒……沒。”澄月這么一問,他有些不好意思,臉上一片緋紅,雙手托起小鳥便站起來。
“對不起,剛才我沒聽到。你要什么?”他眨了眨眼。
“我……”她注意到他走路有些顛簸,“剛才蹲著腳麻了吧。呵呵。這是什么鳥?長得真可愛,胖乎乎的。”她好奇地問道。
“哦。它叫戴菊。你看它頭上有鮮黃色的條紋,像是戴了一朵菊花一樣。這小家伙是最小的鳥禽之一,天生圓滾滾的,可飛起來極快。”他解釋道,眼里卻有抹復雜。
“飛的太快撞樹上了么?”她開著玩笑,杏眸流露出天真。
“呵呵。”他也被她的幽默逗笑了,撫著手中的小鳥說,“昨晚風太大,小姑娘可能被吹落到地上弄傷了。”
“小姑娘?”她差異,睜著杏眸看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你怎么知道它是小姑娘而不是小公子?”
“看到了嗎?它頭上的條紋是鮮黃色的,如果是小公子,就該是鮮紅色的。”他解釋。
“哈--”她驚異地吐出嘆息。“你懂的真多。”
“你要什么?”他被夸獎的有些難為情,只能扯開話題。
“我要兩盆海棠。剛才找你的時候我已經挑好了。就這盆,還有那盆。”她指著說。
“好。我一會兒讓人幫你送過去。哪里。”他小心地將戴菊放進一個用干草編制的鳥巢中。
“未央宮。”她看著他,眼神澄澈。
“陛下宮里啊。”他的目光突然黯淡下去,轉瞬又恢復如常,“那我盡快讓人送去。他們正巧都去布置花海了。”
“花海?”她不解,在這宮里這么多年了,可從來沒聽說過花海。“我腫么從沒聽說過宮里還有花海?”
“嗯。這是前些日才確定底稿的。你來。”
他領著她來到一間木屋,這里與其他花房不同,除了一張木床外,只有一張鋪滿畫稿的桌子。
“這宮里太多的瓊樓玉宇,少了生機,如果有這樣一片花海,會讓這深宮多一分人情味兒。”他指著那些畫稿一點點給她解釋。
“花有花期,不同的花期會有固定的花開放,其余的花就相應凋謝,而這花海,考慮了每一個時節的不同花種。所以,無論春夏秋冬,花海都常開不敗。這是春天的,這是夏天的,那張是秋天的,還有冬天的,在這。”
澄月看著那一張張栩栩如生的畫稿,忍不住掩住唇,“天哪,每一個季節都是一幅畫。”
“嗯。”他坐下來,將未完的畫稿繼續作畫。
“這些都是你畫的?”她問。
“嗯。”他抬頭看她,報以微笑。
“你真厲害。”她由衷感嘆。“花海在哪兒?”她很期待眼前的這些畫都能成真。
“孔雀臺旁。”
“那不是在未央宮附近么?”她喃喃說道。
“嗯。以后你可以每天去看。”他為她計劃。
“呵呵。很期待你的成果。不過……”她笑,“現在我得回去了。公公還等我去復命。”
“好。”他放下畫筆。“我送你。”
兩人相攜著,直到走出花房了才分開。
少年望著她的背影很久,直到消失不見仍沒有離開。
從此以后,凡是未央宮有要取花草的事兒,都是澄月一人去做。
沒有人起疑,因為平日里澄月就是個樂于助人的人,只是,她每次去的時間都比上一次要久。
“你們這樣,遲早會被發現的。”
聽完她的故事,窅娘嘆息著開口。
“我知道。可是,沒有辦法啊。我們都想對方,一天不見就寢食難安。”
以前看宮里其他姐姐有了心上人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還打趣她們,可到了自己才知道,情至深處,是人無法抵擋的。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光明正大在一起?”
“當然想過。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花匠,我也不過是未央宮的小宮女。唯一的辦法就是……”她頓住了,眸光也暗了下去。
“就是什么?”窅娘看著她,耐心地問道。
“宮中有一慣例,就是宮女若沒有犯大錯,到了25歲就可以由管教公公或嬤嬤安排歸鄉。可……我到了那時可以出宮,他卻不可以啊。若我走了,他在這,不是還不如現在么……”
說到這,澄月不禁哽咽了,杏眸盛滿了淚光。
“男子不可出宮么?”
“沒有這樣的先例。”她啜泣。
若非如此,她也不用這樣惆悵了。
窅娘卻另有想法,“先例是用來打破的。”
她唇畔含笑,望著底下隨風漾起陣陣漣漪的花海。
“主子?”澄月看著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窅娘站起身來,笑著轉頭問她,“你會奏樂嗎?”
澄月愕然,還有些沒緩過神來,看著撫摸樂器的主子,尷尬地抿了抿唇。“澄月愚鈍,不會樂器。”
“可惜沒把鈴鐲帶來。”她抹了抹空蕩蕩的腕間。
“咦?”驀然間,她看到樂器架上的角落里有一支竹笛。
恰好。
“澄月,拿絲帕來。”她拿著笛子向欄桿走去,邊伸手吩咐一旁亦步亦趨的小丫頭。
“什么?哦……”澄月雖然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卻仍是順從地拿出了袖中的絲帕,遞給她,邊盯著她手中的動作。
只見窅娘了絲帕,將一端穿過竹笛的一個孔,然后將笛子懸掛在欄桿上,系好了之后,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好了。”
“主子?您這是要干什么?”她不懂主子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你聽。”窅娘用眼神示意她看向欄桿。
果然,風吹過,笛子便會發出細微的聲響,隨著風向,自成旋律。
“哇。”澄月不禁感嘆。
她從沒想過笛子還能用這樣的方法演奏。
接著,她便從感嘆轉為驚艷。
孔雀臺中,一身白衣的窅娘翩翩起舞,純白的衣裳隨風翩躚,仿若一支盛放的白蓮花在風中款擺搖曳。
“這鞋真礙事兒。”她可一點都不喜歡穿著鞋子跳舞。
說著,便一個凌空抬腿,單腳支地的旋轉起來,停下來時,掌中已握著一只金縷鞋。
“主子?”澄月驚呼,這地上多涼,主子這樣可是要受涼的。
窅娘可不管涼不涼,這漢白玉的地面可比煙柳閣里舒服多了,跳起舞來也更順暢,一個甩手。“接著。”
澄月本能地伸手,低頭看時,雙手捧著的正是主子的繡鞋,她慌亂地將鞋捧過去想要勸她穿上,對面卻飛來另一只。
她還沒反應過來,鞋子就已落在了遠處。
“這……”一路小跑過去,拎著兩只鞋剛要往回走,卻被一個身影嚇住了,趕緊俯身要行禮。
“噓。”來人示意她不要出聲,擺了擺手讓她退下。
澄月作揖,卻看著手中的金縷鞋不知該如何是好,抬頭請示來人。
男人伸手接過鞋,澄月行禮告退。
系在欄桿邊的竹笛偶爾會發出一兩個音符,伴隨著風聲。
窅娘只專注于自己的舞蹈,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動向。
“澄月,在這里跳舞感覺太好了,可惜缺了像樣的伴樂。”
雖是如此,她仍舊愛極了這里,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
揚起的衣裳遮蓋住了她整個身子,遠遠看去竟看不出是個跳舞的人,就像支飄曳的白蓮。
“錚--錚--錚--”
突然,竟有一陣古琴的聲音飄來,窅娘循聲望去,竟然是下朝后的劉子宸。
她漾開一抹笑意,款擺身姿繼續起舞。
兩人一人奏琴,一人起舞,竟不覺時光流逝,直到汪廣海在宮中久等兩人回去用膳,詢問了澄月才前來尋找。
“陛下,該用膳了。”他恭敬地走近劉子宸,輕聲提醒,生怕打擾了天子的雅興。
他可從未見陛下如此開心過。
“哦?什么時辰了。”他并未停止撫琴。
“回陛下,午時了。”
“都這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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