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她問道。
“沒……沒事。”澄月搖搖頭，“主子不用擔心。”
在這宮中，受點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
“你是什么東西，竟然敢推我？”羅婷露怒氣沖沖地推搡著窅娘，差一點把她懷中的澄月推到地上。
“啊--”澄月像個破布娃娃般被推來推去，一張紅腫不堪的小臉張煌無措。
“夠了！”太后也看不下去了，“成何體統！？”
“姑母~”
“你給哀家閉嘴！還不快過來。”再這樣下去，她的臉都給丟盡了。
堂堂羅家大小姐，她大漢朝皇太后的嫡親侄女，皇帝的美人，竟像個潑婦般滋事挑釁。
“我……”她還想辯解，可看到太后臉色鐵青，連身后的蘇嬤嬤都對她搖頭示意，只能就此作罷。
太后是她的姑母，又是她在這后宮中唯一的后盾，她可不敢和她對著干。
“哼。”只能恨恨看了窅娘一眼，扭捏著回到太后身旁站好。
太后和窅娘對視著，兩人誰也沒說話。
一時間劍拔弩張，周圍的空氣都要凝滯了。
倒是窅娘開了口，“太后，無論你今日來是為了何種目的，我只希望能帶澄月先去找御醫診治傷勢，其他的你日后要如何責問都是后話，還請太后恩準。”
說完，她扶著澄月朝太后微微傾身。
這不卑不亢的氣度，讓太后都為之感嘆。
可今日她是為了將這女人攆出未央宮的，如此收場未免讓她這太后太沒面子了。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羅婷露眼巴巴在心里默念讓太后趕緊治了這女人時--
“朕準了!”劉子宸攜著一干宮人大步流星地越過人群
“恭迎陛下！”眾人一見是劉子宸，趕忙趴跪在地，高呼著迎拜。
“皇帝表哥……”羅婷露終于見到了劉子宸，心里一陣歡喜，可想到如今的場景，心里又是一陣后怕。
如果被表哥知道她這次竟然慫恿太后來未央宮拿人，不知道要怎么處置她。
劉子宸哪里去管那些奴才，心里只記掛著窅娘的安慰。
“怎么樣？你有沒有傷著？”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上下打量，仿佛她是尊易碎的瓷娃娃般。
窅娘搖搖頭，低頭看著懷中的澄月，“澄月為了護著我，受了點傷。”
劉子宸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小丫頭臉上腫的像是饅頭似的。
一想到若不是澄月擋住，這一巴掌就要打在窅娘臉上，他就怒火中燒，“羅婷露！”
“表哥……”被劉子宸這么一吼，羅婷露的膽都差點被嚇破，再也顧不得形象了，連滾帶爬地爬到了太后身邊，扯著她的衣袖淚眼婆娑，“姑母，你救我。你要就婷露啊。”
如今太后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她只能求著她老人家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她一命。
表哥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里雖是一副溫和恭謙的君子模樣，可若是真被惹怒了，就能冷血無情得連地獄里來的修羅使者都比不上他的狠戾。
“姑母，你要救我啊。我是羅家唯一的血脈了。”
眼看著太后只冷著臉不理會她，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已經一只腳踏進了黃泉路了。
“姑母，婷露從小是你一手帶大的，姑母待我如親生女兒般，婷露也把你當成了生身母親一樣，您是婷露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求姑母一定要救我啊。”
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大小姐脾氣已經完全消失無蹤了，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希望能用親情來祈得太后的庇護。
太后也不是冷血之人，這孩子雖驕縱任性，可是她一手帶大的，比起劉子宸更是多了幾分親昵，哪里能看得她這般可憐。
“哎。”她嘆了口氣，拍了拍拉扯著她衣裳的手，抬頭對劉子宸說，“陛下可否看在哀家的面上，繞過羅美人？”
身為一國之母，大漢天子的生身母親，除了對先帝，她哪里有多這等委曲求全。
可心里也知道，即使她降低了身段去討兒子的人情，也未必能得到圓滿的結局。
畢竟，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
“哼！”劉子宸不屑地看著跪在地上哭成一團的羅婷露，皺著眉一臉嫌惡，“朕已經多次看在太后的面上，對于她在后宮的所作所為已盡力做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說著，他轉頭看了眼一旁膽怯的澄月，再看向羅婷露時，黑眸寫滿了殺意，“可她竟得寸進尺，非到不收斂，還把這浪做到朕的未央宮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再放過她，朕這天子的威嚴何置？那些枉死在她手中的宮人嬪妃豈不是白白葬喪了性命？！”
劉子宸字字珠璣，一刀刀割在了羅婷露的心口上。
“啊……”她知道自己大勢已去，頓時癱軟了身子，抓著太后衣裳的手也松了開來。
“陛下……”太后看著她這幅模樣，心里一陣疼痛，希望能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皇帝收回成命。
“母后不必再說。”劉子宸一個拂袖便轉過身去，再不看她們一眼。“兒臣心意已決。母后如今能做的就是讓她死的好看些。也算是兒臣作為表哥留給她的最后一點情面。”
此話一出，太后也死了心，兩行清淚頓時滾下。
嘆息一聲，“罷了，既然如此，哀家便不打擾皇帝清凈了。”
“擺駕回宮。”太后徑自走向鑾駕，癱跪在地的羅婷露行尸走肉般站起身，尾隨其后。
“恭送母后。”
“恭送太后。”
待太后的鑾駕浩浩蕩蕩地離開未央宮，眾人才站起身來。
“澄月，你怎么樣？”窅娘關切地詢問澄月，“勞煩公公去請御醫來為澄月診治。”她轉頭對一旁的汪廣海說道。
“主子放心，老奴方才已命小太監偷偷去請太醫了，一會兒便來了。不如扶澄月進去，用冰水敷臉，消其瘀腫，再等御醫來才為上策。”
汪廣海擺擺手，命小太監去準備冰水。
“也好。澄月，來。”窅娘扶著瘦弱的澄月往內殿走去。
“主子不敢，澄月自己會走。”澄月惶恐地掙扎著，想要自己走，卻被窅娘制住了。
“這個時候還分什么主子奴才？若不是為了護我，你也不會傷成這樣。來。”她執意，澄月也不好再弗她的意。
“有勞主子了。”
御醫為澄月敷了玉肌散，并囑咐一日內不可沾熱水，第二日才可以熱毛巾熱敷，又開了些消腫生肌的藥。
“這玉肌散果然名不虛傳，才抹了一刻鐘，奴婢的臉就消腫了大半。”澄月看著鏡中的臉，開心地笑了起來。
“你還笑。”窅娘無奈地搖搖頭。“真是拿你這丫頭沒辦法。換了別人，早就哭得半死了。”
她倒好，還有閑情逸致去夸御醫的藥有多奏效。
“奴婢才不哭呢。哭了又不會好，只會更疼。”她笑著用裹了冰塊的毛巾敷著半邊臉。
“呵呵。”窅娘將玉肌散用紅綢布塞塞好，“等會兒你帶回去，晚上也記得擦藥，知道嗎？”她囑咐。
“嗯。奴婢記得了。”她將小藥瓶子拿在手中把玩。
這藥瓶子真好看。
這么精致。
“不知太后會如何處置羅美人。”笑著笑著，澄月又開始悲天憫人起來。
“這羅美人與子宸是青梅竹馬？”窅娘隨口問道。
澄月以為窅娘是吃醋了，趕忙為自己的主子辯解，“主子，你想多了。羅美人雖然是陛下的嫡親表妹，羅美人自父母雙亡后便由太后貼身照料，但與陛下并沒有多少接觸。”
見窅娘不說話，她以為窅娘不信，又不顧自己的疼痛，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真的。羅美人與太后住在甘泉宮，而陛下則與先帝在這未央宮共同同住，貼身教導，并沒有太多的見面機會。而且陛下并不喜歡羅美人，對于她死纏爛打的粘人勁兒可是煩透了。要不是太后一意孤行，才不封她為美人呢，而且陛下從未去過她的宮里。”這才是她要說的重點。
“噗--嗤--”聽澄月這樣又是著急又是嫌棄的口氣講著羅美人的事，她都覺得有趣。
“我只是問你他們兩個是不是青梅竹馬，你就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子的話。我看，你怎么比我反應還大呢。”她打趣道。
“什么呀？主子。”澄月聽主子這么說，有些坐不住了，“奴婢可是怕你想多了，誤會了陛下，到時候生了不必要的間隙，您不領情就算了，還說我。”
她可是會生氣的。
澄月嬌哼一聲，撅嘴小嘴。
“喲，這小嘴，我去讓汪公公從司膳房取個油瓶子來，看能不能掛上。”窅娘開著她的玩笑。
“主子~”這主子怎么一點都不體諒人家的苦心，成天拿她這個小丫頭開玩笑，似乎還上了癮。
“哪有做主子的像您這樣的。”她抱怨道，一雙杏眸滿是怨念。
“喲。你這小丫頭還說上我的不是了。”窅娘轉過身半含著笑看她，不怒自威，“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是？”
“我……”她這下有點理屈了。“當然您是主子了。”這不是毋庸置疑的嘛。
“也沒有見過做婢子的像你這樣。還跟主子頂嘴？”她反問道。“是我脾氣太好了，還是欺負我宮里沒人啊？”
她開著玩笑。
“奴婢可不敢，您的脾氣雖好，可嘴卻不饒人，您在這宮里，沒有多余的靠山，可獨有的那個確是這天下權力最大，地位最尊貴的。奴婢可不敢欺負您。”她說著實話。
尤其過了今日，這宮里更不會再有人敢欺負眼前這位還未冊封名分的新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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