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系草怎么說來著？

        ——“我們男生一般，都更喜歡溫婉含蓄，說話溫柔，從不抽煙喝酒打架的女孩子。”

        然后步箹是怎么回復系草的采訪來著？

        ——“我還不信這個世界除了溫婉含蓄的女人，別的就沒人要了。”

        很好，打臉來得如此之快，快得讓人不能想象。

        步箹臉頰被打得啪啪作響，一陣紅一陣白，她甚至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反應。

        “所以你去不去嘛！”步媽媽在那邊催促道，“就下周六，小謝正好有空。能成就成，反正你們還小呢，也不是非要談個戀愛什么的，就是見個面，日后當個朋友，你們又是隔壁學校，可以多個照應……”

        步箹目光放空，面色絕望，好半晌后深吸一口氣，將視線重新對準視頻界面。

        “去。”步箹說，在步媽媽略微吃驚的目光下，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從今往后，溫柔可人的名媛淑女，就是我的代名詞。”

        步媽媽：“……”

        倒也不至于。

        ……

        為什么要答應相親，謝邀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也許是剛贏了比賽心情不錯，也許是母親介紹了好幾個女孩子他都拒絕了，所以他周末回家，一個吃飯的空檔，母親拿出照片，笑呵呵地找他，他正準備轉身逃走，目光忽然瞥見照片中的人。

        姑娘與記憶中機車黑衣酷girl完全不一樣，穿著一身粉白色的晚禮服，散在黑色長發，畫著精致的淡妝，坐在鋼琴面前。

        面容沉靜而專注，燈光聚在她身上，縈繞著淡淡的光暈。

        “我朋友的女兒，就在你隔壁學校。”母親說，“漂亮吧，看你目光直勾勾的。”

        謝邀：“并沒有直勾勾謝謝。”

        母親：“哎呀就是很漂亮呀，成績也好，人也非常溫柔賢惠，脾氣也好，非常文藝的文科女孩子。”

        謝邀回憶了一下某個騎著機車與司機飆車，然后闖過紅綠燈，朝他們豎著朝下大拇指的女生，質疑道：“……溫柔賢惠，脾氣也好，非常文藝？”

        “對。”母親肯定，“保證適合你。”

        謝邀：“……”

        他接過這張照片，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

        “想交個朋友嗎？”母親說，“你們還年輕呢，不一定要談戀愛，做個朋友也好，別一天只知道打游戲就行。”

        謝邀忽然就笑了一聲，他將這張照片收緊手中，帶回房間，第一次，這么輕易就答應了母親：“好吧。”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莫名其妙的反差感，讓他想看看這姑娘到底能“溫柔賢惠文藝”到哪種程度。

        ……

        步箹整整一周都沒睡好，怕他不來，怕這件事是假的，怕自己這樣的，不招人喜歡。

        寫了整整十幾頁的《名媛淑女攻略》，盧可語看完豎起大拇指：“其實你本來就是名媛，就是不太淑女，你就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就行，倒也不用想這么多。”

        步箹哦了兩聲，大概根本沒聽進去，仍舊如履薄冰，認真地做著攻略。

        于是第二周周末，她特意換了一身淺色修身連衣裙，去御用托尼那里做了個溫柔的微卷發，背著小巧的斜挎包，雙腿發軟地坐在約好的西餐店里。

        步箹：好緊張好緊張好緊張，我快緊張死了。

        盧可語：你就是最棒的！不要說臟話啊！不要一激動臥槽就出來了！

        步箹：記住了記住了，我現在手軟。

        盧可語：還有喝水不要一口氣喝完，吃東西不要太大口，話盡量少一點，最重要的！是要當做第一次見面，絕對不能暴露出喜歡！！

        步箹回：好！絕不露餡！

        盧可語又發來了什么，步箹已經來不及看了，因為西餐店的門在這時被人推開。

        風鈴迎著風在響，聲音將她的心臟狠狠提起來時，對面座位上，坐下一個人。

        牛仔外套配長褲，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修長的五指靈活地轉動了一圈手機，然后他靠在沙發上，雙手交疊。

        謝邀坐在步箹的對面，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還有比這更魔幻的事兒？

        “步，”他頓了一下，捏著手機，看著她笑，“你這個字有點難認，只認下面嗎？約？”

        笑。

        他對著她笑呢臥槽。

        他對著她笑會不會是對她有意思啊臥槽。

        步箹頭暈目眩地，也不知道隔了多久才回答：“啊，對，就讀yue……”

        “我們倆一個不約，一個謝邀，”他點了點頭，“很好，這是擁有多么愛拒絕人的崇高精神。”

        對噢。

        步箹反應過來，愣了一下，覺得神奇。

        這是不是表示兩個人挺有緣分的呀。

        她咯咯一笑，在謝邀抬起來的目光中立馬想起“名媛淑女”四個字，猛地收住笑聲，變成了含蓄的笑不露齒。

        緊張的情緒因為這個緩和了一點，但依舊渾身不自在。

        服務員在此時拿著菜單走來，謝邀接過看了幾眼，埋著頭問她：“來過這里嗎？想要吃什么？”

        因為地點是她選的，盧可語告訴她，約會最禁忌的是“隨便”，既然是她選的地方，她就得告訴他一些招牌菜，更討人喜歡。于是可憐的小步不僅背了《名媛淑女攻略》，還得背這家店的菜譜。

        “那個松露冰淇淋，”步箹緩緩開口，“好吃。”

        謝邀點了兩份，然后他翻閱著，等啊等，沒等到她接下來的話：“……沒了？不吃主食？”

        “啊……還有那個湯，也好喝。”

        他再次點了兩份。

        步箹連忙說：“……我夠了。”

        謝邀：？

        他抬起來頭，看著眼前拘禁而尷尬的少女，在想是不是因為第一次遇見這種類似“相親”的事兒，所以她比較內斂。

        畢竟他以為進來的第一面，應該看見抱著頭盔，滿臉不耐煩的帥氣姑娘。

        謝邀笑了笑：“那就她剛才說的這些，再加上了兩份牛排。”

        牛排啊。

        她也想吃。

        但第一次見面胃口就這么好，對方以為自己是大胃王怎么辦。

        溫婉可人的名媛淑女是不會吃這么多的。

        步箹咽了口唾沫，忍住了。

        但美食就是，當它離自己越近，越不能控制住。

        當兩份滋滋冒油的牛排放在面前桌上時，謝邀看了她一眼，她看了牛排一眼，喉嚨哽咽。

        謝邀禮貌問了一句：“你真的不吃嗎？”

        步箹：“不……不了。冰淇淋和湯，我一般就飽了。”

        “哦，那正好，”謝邀將兩份都放在自己面前，包括與她同款的湯和冰淇淋，看起來非常愉悅，“我正愁一份太少，吃不夠。”

        步箹：“……”

        謝邀切著牛排：“你知道的吧，我游戲打多了，飲食不規律，所以看著美食，就不太能控制住自己。”

        “知道知道，”步箹嬌柔地喝了一口湯解饞，連忙說，“我還有看你之前的比賽，大學生決賽那場，很厲害。”

        謝邀看了她一眼：“謝謝。”

        就因為這句謝謝，她的心情迅速揚了起來。

        此前她想了很多種和他說話的場景，就是沒想到是這一種，但這一種其實也很好，只要能和他說話，她覺得都很好。

        步箹一旦高興，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話癆，將這些天學到的游戲電競知識和他說，他懶懶散散地回應著，交流多了，緊張也淡了很多。

        謝邀吃了一份牛排，他吃得很快也很大口，姿勢卻很好看，然后盯著剩下這份，皺了下眉頭。

        “我吃不下了。”

        步箹說話一頓，眨了下眼：“啊？”

        另一份他一口沒吃，但切得非常好，長條形狀，均勻有致，他看了她一眼，問：“我高估我的食量了，吃了后才發現牛排竟然這么撐肚子，你還有肚子嗎？我看你剛才都沒怎么吃。”

        又補充道：“我不是很喜歡浪費。”

        “我……”步箹愣住，肚子空蕩蕩的，老實說非常饞他面前這塊，既然他多點了，又不好浪費，那她吃一吃，也是可以的吧？

        謝邀笑了笑，將牛排推在她面前。

        “那我……少吃一點吧。”步箹小聲說。

        “好，”謝邀雙手交疊在下巴處，懶洋洋的，好整以暇道，“謝謝你啊，解救了我的肚子。”

        步箹臉頰有些紅，又有些羞澀，小口小口吃著牛排，唔，他切的呢，有點好吃……

        他看著她吃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我們兩位母親似乎很急著讓我們找到對象。”

        步箹咬著牛排一頓。

        來了來了。

        寒暄了這么久，終于進入正題了。

        “但我們還很年輕，換句話說就是還小，你才剛成年不久，”謝邀說，“我還沒有到如此饑不擇食的地步。”

        她臉頰鼓鼓的，抬眼看他，口中的牛排忽然就不那么香了。

        謝邀喝了口茶：“我平時有許多比賽，老實說我媽的擔心也有道理，我成績一般，不怎么愛運動，人也懶，除了游戲打得還可以之外，沒什么優點，現在只求畢業，她擔心我日后完全混在男人堆了，那就真真與女人無緣了。”

        步箹想說，你其實也有優點的，不然她怎么會喜歡他，他之前就是……

        腦子剛想到第一次見他發生的事兒，又聽見謝邀說：“你還有學業，你的校園生活還很美好，身邊人也很多……”他頓了頓，繼續開口，“實在是不用被我這種人耽誤。”

        步箹的心臟于此刻下沉，瞳孔在眼眶中相撞，驚慌地看向他：“我們可以……”

        “可以先做個朋友。”謝邀說。

        他掏出手機，上面是他的微信。

        步箹一頓。

        “你優秀、漂亮、溫柔大方、年輕，我相信你肯定也不愿意將大好的青春，被父母折騰吧？”謝邀是這么認為的，人家才18歲，活得如此肆意明媚又張揚，他還真沒有見過誰這個年紀這種個性，愿意被父母安排相親的。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了。

        父母在她心中的分量很重，所以她應付父母，逼著自己出來見面，不愿意在他這種愛玩游戲的男人面前展現真性情。

        肯定是看不上他的，謝邀想。

        沒事。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謝邀大度得很，先加個聯系方式，流程走一波，后面有什么再說。

        他懶洋洋地看著她，將小姑娘的心思，解析得完全不沾邊。

        步箹抿唇，目光怔怔。捏著刀叉的手發緊，心緒也在下沉。

        正常的。

        她安慰自己，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的呢。

        好歹是留下了聯系方式，也不是全沒可能。

        但心底還是會有些難過，她就是第一次……喜歡上的呀。

        即使如此，她還是一刻也沒停留地拿出手機，加了他的微信后，小聲說：“好，那就先……做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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