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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沙塵暴


田野里,散發著春天里泥土特有的味道,它招來了成群的烏鴉盤旋在田野上空,伺機降落下來啄食埋在土壤下麥種。
  十幾個年輕的小伙姑娘們,陽光下扛著紅旗奔跑在田埂間,驅趕與人爭食的可惡的烏鴉。
  突然有一天,人們發現田野里顯示出來了綠色,那綠色是那樣的誘人。它絕不同于一般的綠,那綠分明飄著麥香,眨眼間,三百畝田野上,鋪滿了綠毯子。
  劉一德就在這個時候,領著新婚的媳婦下了火車,太陽偏西時徒步回到家。
  大家聞聽都圍攏在劉一德的小屋里嬉鬧打趣。
  劉一德從包里捧出事先準備好的雙喜水果糖和香煙。可大家并不買賬,嚷嚷著讓新娘子遞上香煙才肯吸。
  新娘子膽怯地躲在劉一德身后,低著頭不敢看人。
  劉一德端起盛有水果糖和香煙的盤子,哄著新娘子說:“不怕,都是一個隊的鄉親,來!跟著我叫。”
  劉一德拉著新娘子先來到年長的老馬面前,說:“這是老馬大哥,給他敬支煙。”
  新娘子拿起一支煙,雙手遞給老馬,老馬開心的接過香煙,嚷嚷著讓新娘子點燃了香煙,開心的吸了一口,說:“不錯,喜煙就是和一般的煙不一樣,香!但沒有莫合煙力氣大。劉一德,你可要對新娘子心疼著點兒呦!”
  大家一陣哄堂大笑。
  “這位是尤大哥,趕馬車的,俺剛支邊來時,就是尤大哥趕馬車到火車站接我們的。”
  新娘子一聲不吭地給眾人遞了煙,散了糖。
  沙紀建用繩子吊著一顆水果糖,站在炕沿上起哄,讓劉一德和新娘子伸長脖子一起咬一塊兒糖。眾人一看都來了勁,一齊起哄嚷嚷開來。
  “哎呀!都不要鬧了,你們干了一天活不累嗎?人家兩口子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又徒步走了三十里路可是累壞了。”縫紉組的人下班以后,仝蘭芝趕緊過來看望,她推開開門進來大聲地說。
  她拉上新娘子的手說:“走!孫美英,到我那吃飯去,劉一德,你也來啊。”
  大家愣了一下,沙紀建調皮地說:“仝大姐!怎么光請他兩口子吃飯,還有我們呢?”
  仝蘭芝扭頭笑著說:“你們都各回各家。”
  仝蘭芝拉著孫美英出門兒右拐沒幾步進了自己家,她把孫美英讓坐到炕上。她先端來一碗熱水,說:“渴了吧?先喝碗水。”
  仝蘭芝迅速和一團白面,做好一碗面條端過來,說:“  快吃碗面條,坐了幾天幾夜的車,肯定是又渴又困。”
  圍在小桌子旁吃粗糧發糕的紅衛,聽媽媽說有面條,立刻撂下手中的粗糧發糕,  摸起一個碗,跌跌撞撞的跑到媽媽跟前,說:“媽!吃面條。”
  仝蘭芝拿著兒子的小碗,盛了一碗只有幾根面條的面湯,紅衛滿足地坐下吃起來。
  陳廣良咬了一大口粗糧發糕,看著孩子們說:“高粱面發糕也很好吃的呀,你們看到地里的麥苗了嗎?到了六月就有白面吃了。”
  孫美英起身將一碗面條分給四個孩子,拿起一塊粗糧發糕開心地吃起來。
  吃過飯,仝蘭芝把孫美英拉到一邊悄悄地問:“大姐給你介紹的人,你還滿意嗎?”
  孫美英臉瞬間紅起來,說:“仝大姐!一開始俺有點兒嫌棄他年齡大,后來俺看中他老實厚道,看他對俺爹,俺弟好,那就同意了。”
  仝蘭芝說:“俺也是看中他這點才介紹給你的,年齡大點知道疼人,往后你在生活中會體會到的。”
  不一會兒,劉一德也過來了,吃了幾口剩飯,滿意地沖仝蘭芝連說謝謝,從衣袋里掏出一把糖分給幾個孩子,幸福地牽著美英回屋了。
  晚上,仝蘭芝對丈夫說:“你說劉一德新婚大喜,我們送的啥表示表示呢?”
  陳廣良甕聲甕氣地說:“送啥?哪什么送?家里哪有錢?”
  仝蘭芝伏在陳廣良耳邊說:“我這還有幾塊錢呢!”
  “哪來的?年前預支的錢不是花完了嗎?”
  “我晚上不睡覺,給人做衣服,人家給的。”
  “啥?你小心點兒。小心有人來割你資本主義尾巴。”
  “又不是我要的,是他們硬給我的。這幾塊錢是我一毛一毛的攢的。”
  “你這不是占公家的便宜嗎?”
  “針線、縫紉機都是俺自己出的錢,俺用這點錢周轉買針買線,俺覺得不是占公家便宜。”
  夏天來了,生產隊地頭的幾十棵桑樹上,紅的,紫的,白的桑葚,在葉片間忽隱忽現地綴滿的枝頭。
  大清早,就有人來到樹下。有的人家幾乎是全家出動,特別是老社員人家。
  一人爬上樹去搖晃,幾個人在樹下撐開打滿補丁的被單等著啪啪墜落的熟透了的桑葚,再裝在白楊樹枝條編織的籃子里,拿回家當做早餐。
  物質匱乏,能用來裹腹的東西太少了;甜美的桑葚無疑是上天賜給人們的免費的美食。每到中午放學以后,樹上更是爬滿了嘰嘰喳喳的孩子,就像樹上的小鳥兒一樣。

  仝蘭芝也不例外,她叫上劉光華老師一起也會趕早去摘些涼涼的、甜甜的桑葚回來給孩子們吃!
  五月底的一個傍晚,趕馬車的尤家娃帶著一個年輕的女青年來到陳廣良門前,還沒有進門就聽他喊著:“老陳!老陳!你家來親戚了!”
  正在屋里做飯的仝蘭芝急忙走出來,見尤家娃領來一姑娘。她熱情地招呼那姑娘和坐在院子里涼棚下,她端來水壺客氣地讓姑娘先喝口水。
  尤家娃也喝了一碗水后說:“老陳家的,今天我去火車站給生產隊拉東西,正巧這個剛下火車的姑娘,她走過來向我打聽你們,我就把它給你們帶來了。”  說完尤家娃起身走了。
  縫紉組的幾個人也都從屋里出來了。
  仝蘭芝給姑娘又倒了一碗水,姑娘咕咚咕咚又喝干了一碗,仝蘭芝說:“新疆的夏天氣溫特別高,看把你渴壞了,你從老家來嗎?你來找陳廣良?”
  那姑娘說:“你是大嫂吧?俺從江蘇江寧縣來,俺來找張耀祖。俺知道只要找到了陳廣良大哥和你,就能找到張耀祖。”
  葛素華舒了口氣說:“嗷!原來是來找張耀祖的,嚇俺一跳。”
  仝蘭芝仔細地的端詳著眼前的姑娘:姑娘穿一件土布扎花的藍布褂子,有些顯舊的藍布褲子,光腳穿一雙新布鞋,梳著一根大辮子,大眼睛,方臉盤,臉上雖說稍有些雀斑,但仍不失純真美麗。
  仝蘭芝問:“你是耀祖弟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略顯不好意思地說:“俺要嫁給他,他不吭氣跑了,他跑到哪兒,俺也要找到他。”
  仝蘭芝被姑娘一席話逗笑了,說:”你還沒說你叫啥名呢?耀祖弟他為什么要不吭氣跑了呀?”
  “俺叫魏淑蘭!他說他窮,娶不起俺。說要等以后有錢了回來娶俺。”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仝蘭芝更加高興了,說:“我叫仝蘭芝,俺兩名名字里都有個蘭,幾千里路能遇到一起就是緣分,我認下了你這個妹妹。恐怕他現在還是沒有錢呢。”
  魏淑蘭從小板凳上站起來說:“俺不嫌他窮,俺圖的是他人,又不圖他錢。只要兩個人肯吃苦,多掙工分,總會有錢的,俺不信還會窮一輩子。”
  仝蘭芝愣了一下,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仝蘭芝把縫紉組的幾個人給魏淑蘭一一介紹了一遍。
  葛素華稀奇地看著魏淑蘭說:“乖俊的姑娘哈,真是憨人有憨福呢,這張耀祖不是白撿了個媳婦嗎?”
  縫紉組的其她幾個人坐下來繼續干活了,仝蘭芝也坐在縫紉機上,一邊做活一邊和魏淑蘭聊著。魏淑蘭自己也拿起一根針,穿上線幫著釘扣子。
  孩子們后半晌放學回來了,劉光華老師家的三個孩子和蘭芝的三個孩子,加上葛素華家的閨女慶蓮七個人,放下書包約好去地里拔草喂羊。
  孩子們挎著筐子出門時,仝蘭芝囑咐道:“這幾天午后天天總是會刮大風,拔草別走遠了,早點回來。”
  社員們都從地里收工回來了,外面的風越刮越大了,縫紉組的幾個人也各自回家做飯去了。劉光華老師與蘭芝和魏淑蘭打了招呼也回去了。
  仝蘭芝與魏淑蘭有說有笑的一起做著飯,正好這時小燕和小香從外面拔草回來了。仝蘭芝問小燕:“怎么就你們幾個回來了,其她人呢?”
  小燕說:“媽媽!我和小香姐,看東南邊的天邊翻起了黃色的沙塵了,就趕緊回來了。”
  “其她幾個人怎么不回開?”
  建國和建設哥哥說:“志愿軍王成叔叔死都不怕,我們還怕這點風嗎?他帶著小芳和小萌姐,慶蓮姐姐往南邊的葵花地拔草去了。”
  仝蘭芝叫小燕照顧好弟弟,和魏淑蘭一起繼續做飯。猛然間,仝蘭芝感覺天一下就黑了下來。她抬頭看看天,媽呀!風卷起的黃沙鋪天蓋地的席卷了整個天空。
  仝蘭芝讓魏淑蘭在家看著幾個孩子,她扎了頭巾,通知葛素華和劉光華老師,幾個人慌亂地朝南邊葵花地跑去,一邊跑一邊喊著孩子的名字。
  關祥飛和依明開著拖拉機回來,到家發現家里沒人,他來到陳廣良家。小燕告訴關伯伯:“媽媽和葛阿姨,劉媽媽去葵花地找哥哥姐姐去了。”
  關祥飛嚇出一身冷汗,又著急地問:“爸爸呢?”
  “爸爸在地里澆水呢,不在家。”小燕回答。
  關祥飛見識過春天里的幾場沙塵暴,知道沙塵暴的厲害。他立刻找到徒弟依明,讓他把情況報告給繞子隊長,自己也不管不顧地朝南沖入風暴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沙塵顆粒,天空變成了橘紅色。
  關祥飛在昏暗中辨別著方向,不時有小石子打到臉上。他沿著小路摸索著向右來到葵花地,一遍一遍地喊著孩子們的名字。
  地表風很大,關祥飛順著排堿溝的坡滑到溝底,感覺風稍小了點。他想:孩子們都很聰明,此時應該也在排堿渠溝底躲風呢吧?于是,他順著排堿溝一條一條地喊。終于在一條溝里找到了五個用上衣捂著頭的孩子。

  關祥飛他顧不上找大人,先讓孩子們手拉著手,跟著自己沿渠溝向北摸進。
  天色已完全黑下來了,關祥飛引領著孩子爬出排堿溝。排堿溝外有兩排由南向北生長的白楊樹。關祥飛告訴孩子們,摸著楊樹走就能走到家。
  他們就這樣走了不多會,就見到了提著馬燈,聞訊前來營救他們的繞子隊長帶領的二十多個人。
  繞子隊長讓幾個人順著楊樹的方向護送孩子們回家,他繼續帶領參加營救的社員,和關祥飛一起向南找三個大人。
  仝蘭芝和劉光華老師,還有葛素華,擔心孩子們的安危,急切地順著風往南跑出去很遠,也沒有找葵花地。風沙吹的人根本睜不開眼睛。
  葛素華感覺腳下坑坑洼洼的,還有風吹打著蘆葦葉子拍到臉上,蘆葦的葉片劃的臉上生疼,手一摸還有粘呼呼地液體糊滿一手。
  她對拉著自己手的仝蘭芝說:“紅衛她媽,不對,俺們是不是跑過了,這身邊都是蘆葦,沒有葵花呀。”
  “沈大嫂,俺是劉光華。”劉光華老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那仝蘭芝呢?剛才不還在一起的嗎?快俺們一起喊。”葛素華說。
  “仝蘭芝!仝蘭芝!”兩個人喊出來的聲音瞬間淹沒在曠野里。
  “不能再跑了,俺倆迷路了,建國她媽,蹲下來,用頭巾護著頭。隊里的人會來找孩子和俺們的。”葛素華頭腦清醒過來,拉著劉光華原地不動了。
  仝蘭芝跌倒以后爬起來,發現不見了劉光華老師和葛素華,她不顧一切地繼續往前順風跑著,喊著:“小芳!小萌!”
  “建國,建設!慶蓮……”
  有一塊土墩子把仝蘭芝絆倒了,臉被蘆葦葉子劃破了,她趴在地上摸到凸起的一墩一墩的干蘆葦根,她意識到自己在黑暗中偏離了目標。葵花地是去年開墾過的,不應該有干蘆葦土包。她定了定神,重新調整了方向繼續一邊喊一邊往前走去。
  繞子隊長和大家停下來分析了一下,三個大人因為都是縫紉組的人,對南面新開發的土地地形不熟悉,葵花地在道路的右側。而今天的大風是向東南吹得,會不會她們三個人被風吹掃到左邊的蘆葦地去了?
  大家按照繞子隊長分析的結果,提著馬燈重點朝路的左邊蘆葦地找去。
  “葛素華!劉光華!”喊的最標準的人是關祥飛和沈盛樹,老社員雖然漢語發音不標,但也扯著嗓子喊:“哥素花!劉光花!”
  風沙從葛素華和劉光華耳畔呼嘯吹過,突然,葛素華聽到了風吹來的聲音:“哥素花!劉光花!”
  葛素華站起來,嘴里被吹進一嘴沙子,她顧不上吐,雙手卷成喇叭狀,喊:“我們在這里!”
  很快,幾名老社員圍攏來,先遞給一人一葫蘆水。不一會,沈盛樹和關祥飛也找了過來。
  兩個女人聽到孩子早已安全回到家,既高興又委屈地撲倒自己男人的懷里哭起來。
  關祥飛不安地問妻子:“仝蘭芝呢?”
  “走散了!”劉光華老師哭著說。
  繞子隊長看了看表,已經是夜里十二點了。他讓幾名老社員陪同沈盛樹和關祥飛帶老婆回家。他帶領其余人員抓緊繼續找仝裁縫。因為夜里氣溫低,人在外面會凍壞的。
  關祥飛把劉光華托付給護送妻子回家的老社員,自己留下來和大家繼續尋找仝蘭芝。
  野外氣溫越來越低了,穿一件褂子身上冷颼颼的。這時,風速小了點,但懸浮在空氣中的沙塵嗆的人無法呼吸。
  十幾個人在小路的左邊,向南一字拉開排找。走了有三公里多路,腳下已全是黃沙。
  繞子隊長說:“我們已經走出蘆葦鹽堿地,再往前就是沙山了。”
  一個老社員說:“仝裁縫是勞道人,她不是勺子,不會往絕地里去的。”
  繞子隊長說:“一個媽媽丟了孩子,她為了找到孩子,她什么都敢做。”
  大家繼續一邊喊一邊往前找去。
  眾人從身后聽到有人喊:“仝蘭芝!仝蘭芝!”
  關祥飛停下腳步,朝身后回應:“陳廣良!我們在這里。”
  陳廣良澆完一百多畝小麥地回到家,聽到妻子失蹤的消息,撂下鐵掀提著家里的馬燈不顧一切地找來了。
  “繞子隊長!我找到了,仝裁縫在這里。”一名社員大叫道。
  眾人聞聲都跑過來,只見那名被絆倒的老社員身旁,仝蘭芝匍匐向前倒在沙灘上,風沙已掩埋了她的半個身體。
  關祥飛扒開沙土,把仝蘭芝翻過來回面朝上,繞子隊長蹲下來輕輕呼喚:“仝裁縫!”
  陳廣良奔著亮光跌跌爬爬地跑過來,跪在沙灘上把仝蘭芝抱在懷里,晃著仝蘭芝的頭聲聲呼喚:“蘭芝!蘭芝,你醒醒。”關祥飛脫掉上衣蓋在仝蘭芝的身上,繞子隊長也脫下上衣蓋在仝蘭芝的身上。
  陳廣良接過老社員遞來的葫蘆做的水壺,給蘭芝喂了口水。
  仝蘭芝蘇醒過來,嘴里喃喃地說:“孩子!孩子。”

  陳廣良大聲地告訴妻子:“孩子們沒事,都找到了,這會在家里呢。”
  眾人提著馬燈引路,陳廣良一路背回了仝蘭芝。
  劉光華和魏淑蘭端碗拿勺,一口一口地給仝蘭芝喂下一碗熱呼呼地面湯水。
  初到新疆的魏淑蘭,完全被這兇猛的沙塵暴嚇住了,有點后悔了。可又一想,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魏淑蘭早早起來給孩子們做完早飯,她不讓大嫂下炕。
  陳廣良還一時沒有搞清楚住在自己家里的這位姑娘的身份。
  吃完早飯,孩子們都上學去了。仝蘭芝背靠墻坐起來。她向陳廣良介紹了魏淑蘭。她吩咐陳廣良到公社附近轉轉,看有沒有去五大隊泰興支邊隊的人。托人帶個話,讓耀祖弟來家里一趟。
  陳廣良嘴里嘟囔著說:“你就不能休息一會,昨天把全小隊的人都嚇著了。”
  陳廣良走了后,仝蘭芝在炕上鋪條褥子,對魏淑蘭說:“你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累了,昨晚又被俺嚇著了,你上來躺下休息一會。到了我這兒,你就當到家了。過幾天,張耀祖收到信準來找你。”
  接下來的幾天,縫紉組的幾個人都在家調養身體。帕提古麗汗和哈提曼汗每天過來在幾件老社員的領口上繡繡花。
  仝蘭芝把家里面剩下來的棉花,收拾起來想著做一床被子。看著太少,她又到村里幾家老鄉家里去找了一些棉花回來。打聽了一圈,找不到彈棉花的師傅。她只好在院子里的地上鋪上床單,和魏淑蘭一起動手加工起來。
  一床棉絮做好了,到哪兒去弄布票扯副被里子呢?她又開始東家跑西家跑著借布票,誰家也沒有閑置的多余的布票。最后,她到村南頭的馬大嫂家里,馬大嫂孩子多,布票自然就多點,仝蘭芝終于從馬大嫂手上借到了布票。
  被里子準備好了。
  蘭芝翻開柳條箱子,找出壓在箱子底的一個紅色綢子背面,那是來新疆時娘送給她的。她盡自己的能力為丈夫的好兄弟張耀祖準備了一床結婚用被子。
  按說應該要準備兩床的,辦喜事兒嗎。可就這一床她已經盡了最大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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