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霉運界人才
開場舞。
甫一拉開帷幕,臺下尖叫聲和鼓掌聲泄洪般轟響起,震耳欲聾,仿佛要掀飛整片屋頂。
新生們經歷過軍訓的洗禮,一個個黑得跟泥鰍似的,女生們倒還因為涂了防曬霜沒太嚴重,男生們就慘了,額頭上貼一月亮充包公估計都有人信。
鄭司杰腦袋吵得悶痛,跟著音樂動作著,看到黑成曠工的學弟妹們,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頭特別疼,暈乎乎的,鄭司杰心里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馬上就結束了。
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人群中笑顏如花的周雪茵,神思一愣,整個人都亂了。
此時跳到單腿旋轉的部分,他眼前突然一黑,腦子一陣亂響,栽到了地上。
木質地板應時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臺下的同學被嚇到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呼。
臺上的同學愣了一秒,頂著臺下的混亂驚呼聲慌忙拉合暗紅的幕布。
另一旁,本呈嘉和劉知青趕忙沖過去把鄭司杰扶了起來。
昏過去的最后一刻,鄭司杰還聽到學生主持人道歉的聲音。他氣惱的想:為什么呢?為什么總是要在情敵面前出丑啊,搞什么,全校大型社死。
鄭司杰被扶到了后臺休息室里的床上。
劉知青看見本呈嘉猶豫了會,抬起手,探到鄭司杰額頭上,半晌,一雙幽深的眸子微微舒緩。
他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卻聽男生道:“去拿塊濕毛巾。”
“?”劉知青指著自己:“我?”說完他也不知怎么了,居然真的起身,走出了門。
鄭司杰緩了約莫五分鐘就醒來了。一睜眼,班上好幾個同學圍在身邊,中間的是薄卿。
連忙坐起身。
薄卿一臉關切的問:“鄭同學,感覺怎么樣?頭暈嗎?”說著倒了杯水,“你最近應該是太累了,剛讓校醫看了,說你睡眠不足,又不喝水。”
她把水遞給鄭司杰,語重心長地道:“學習固然重要,但是身體才是第一位。別累壞了身體,那可得不償失。”
“謝謝老師。”鄭司杰感動地握緊杯子。
他最近確實操之過急了,熬夜寫作業,整理筆記,加上胡思亂想,休息得確實不太好。
難怪中午一直頭暈。
“沒關系。”薄卿笑了笑。又認真的叮囑了一些事,便帶著跟隨的同學匆匆離開。
人前腳剛走,后腳休息室的隔間里便走出一人。
“你,”鄭司杰愕然地看著他:“你躲人?”
一想到那些態度異常熱情的人,本呈嘉眉心微微皺起,不置可否地問:“你好些了嗎?”
話落,門吱呀一聲,劉知青拿著一塊濕毛巾進來,邊走邊說,“我說大……額,鄭司杰你再蠢一點就可以當佩奇了。”他把毛巾摁在鄭司杰散著劉海的額頭上,又關切又好笑道:“你怎么越來越蠢了啊。”
“滾。”鄭司杰氣得咬牙切齒。
“我滾了誰管你。可是跑到學校超市給你買的毛巾,專門弄濕給你。”
鄭司杰心里一暖,卻哼了一聲,“反正不要你管。”
本呈嘉站在一旁看著耍嘴皮子的兩人,默默將被某人拽掉的襯衫扣子裝進西裝口袋里,又默默用領帶遮住了一抹露出來的肌理。
劉知青扶了扶眼鏡,正要想辦法懟回去,卻見門被人推開了。
娃娃頭,圓框眼鏡,大大的眼睛眨巴著看向鄭司杰,嘿嘿一笑,“哈嘍。”
是江純欣。
她抱著幾瓶礦泉水進來,徑直走到鄭司杰面前放下,又拿了兩瓶給另外兩人。
劉知青看著長了一張萌妹臉、幾乎跟他差不多高、帶著圓框眼鏡的女生給他遞水,驚訝之余又想起上次在舞蹈室見過,好像是那個給鄭司杰送水的女生,于是謝著收下了。
江純欣笑了,眼睛彎彎的,月牙兒似的。轉而問鄭司杰,“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突然摔倒了?”
鄭司杰一聽,覺得是頭暈的緣故,不過也有部分原因是周雪茵。他沒心沒肺地打趣道:“小巨人會關心人了,鐵樹開花啊。”
江純欣眼皮翻起,剛要說話,聽見手機響了,摸出來接上:“喂?”
鄭司杰幾人悄悄的。
對面的聲音聽不到,江純欣一開始看上去心情也還好,沒過一會便有點陰沉,莫名其妙瞥了鄭司杰一眼,“好了,知道了,江優美,你真是昏頭了。”
鄭司杰:???
劉知青:???
本呈嘉看到兩人異口同聲道:“優樂美?”
“不是優樂美,是我堂妹江優美。”江純欣的白眼翻得極為標準,眼白占據了兩只眼眶,死魚一樣的鼓。
鄭司杰很慫地沒再說什么,但又覺得江優美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他故意屏住呼吸,湊近江純欣留意聽筒里的聲音,能隱約聽到甜膩膩的女聲。
江純欣嗔了鄭司杰一眼,往遠走了一點,面朝綠意濃盛的窗外,刻意壓低了聲音。
對面的聲音聽不到了,鄭司杰只能看見江純欣略帶些無奈的神情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什么“不太可能”“我太難了”“我不干了”“好吧其實我也挺喜歡”之類的話,聽得他滿頭霧水。
與劉知青面面相覷一會,鄭司杰低聲道:“她在說什么啊?”
“誰知道啊。”劉知青攤手,“可能是在追星吧。”
“哦。”鄭司杰半信半疑地點點頭,總覺得不對勁。
劉知青道:“不過她堂妹的名字有點耳熟。”
“跟奶茶一樣,不耳熟就怪了。”
空氣沉默了會,靜靜站了半天的本呈嘉看了眼腕表,說:“三點四十七,我走了。”
鄭司杰道:“不看節目了嗎?”
本呈嘉搖搖頭,“不了,我還有事。”
鄭司杰道:“回家做作業?”
“……”本呈嘉點點頭,清列的聲音格外動人,“嗯,我走了。”
他走到門口,朝鄭司杰微微一笑,“再見。”
鄭司杰遲鈍地“噢”了一聲,突然跑上去道:“等一下。”
本呈嘉腳步一頓,側眸,“怎么了?”聲音泉水般空靈。
鄭司杰不回答,只是微微踮腳看了下男生的領,手伸向雪白的脖頸,小心翼翼取出一個藍色紙片。
他剛才就看到本呈嘉脖子里有個藍色的什么,應該是開場噴彩帶片弄上的。
本呈嘉自然上揚的嘴角主動上了一分,好看卻淡漠的眼睛露出一抹溫和:“謝謝。”
說完轉過身,走了。
鄭司杰注視著男生挺拔的背影,心中殘存的不甘消散了些許。
再一回頭,江純欣已經掛了電話,對著手機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劉知青喝了口水,皺眉問她,“你剛剛拍他們干嘛?”
鄭司杰聽到看向江純欣,江純欣唰的收起笑臉,把手機藏到身后,一臉嚴肅道:“什么啊,我是在自拍,自拍懂嘛。”說著便甩了劉知青一眼。
劉知青被甩得心悸,咳嗽好一會才停下。
鄭司杰問,“你剛才拍我們?”
江純欣一臉聽不懂的無辜樣,“都說沒有啦,我只不過是在自拍而已啊,信不信隨你。”
“哦。”鄭司杰不是第一次被人偷拍了,也就沒在意。
劉知青:“……”話說,自拍需要對著相機露出詭異的笑容嘛。
他把毛巾擰干,出去了。
活動還是正常進行。
江純欣坐在后臺拿著手機,突然刷到一條加急校園墻,漫不經心一點開,看清內容后眼色一變,叫道:“喂,大帥你看,有人墻上撈你,問你還好嗎?”
鄭司杰一聽湊過去,看見一個文案:
【加急】那位男同學還好嗎?
這個文案附帶了一張截圖,是私聊投稿。
【1】墻墻,剛才那個摔倒的男生怎么樣了,有人知道嗎?麻煩知道的人說一下,拜托了,頭像馬甲碼了,謝謝。
鄭司杰頓了下,雖然他因為長相還算比較受關注,但他真沒想到有人這么關心他。
出于感激,他找到手機,讓江純欣把墻轉過來了。
好友通過后,思索一會,先把添加好友和查看動態的的權限關掉,然后點進墻的最新動態,在加急問候自己的評論下打了幾個字。
我休息了會,已經好了,謝謝同學。
果不其然,空間的攔截訪客多了一大堆。
還好他聰明,鄭司杰不由慶幸的想。
周六下午,鄭司杰去了自己上了一年學的高中——景云中學。
他穿著之前的校服,憑借他曾經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進校門方式,很輕松地混了進去,避開曾經的校領導,沿著樹木蔥郁的小徑,路過水花四射的噴泉,來到中樓區。
這周學校大多老師們因集體參加教師活動而耽誤了一天課,馮鈺希和林云暢都在重點班,所以免不了要補課。
鄭司杰是挑了點來的,6:10,已經接近下課了。
在外面等了十分鐘,熟悉而久違的下課鈴聲叮鈴鈴響起,甜美的女聲從廣播里傳出:【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下課時間到了……】
沒一會,穿著淺藍色校服的學生們陸續從教學樓里走出來,或三兩一排并肩談笑,或目空一切步伐灑脫地離去。
在橘色光芒的籠罩下,屬于少年們的青春活力,顯得歲月靜好。
風輕輕,云也輕輕。嘻嘻哈哈的林云暢跟馮鈺希勾肩走出來,看見有人朝他們用力揮手,“喂!”
“嘿,是師姐!”林云暢一邊朝鄭司杰晃手一邊對馮鈺希說道。
馮鈺希掀了下眼皮,黯淡的眸子微微錯愕,那個站在草坪邊,迎著夕陽朝他們揮手的少年,可不就是鄭司杰嘛。
林云暢高興得很,拖拽著馮鈺希小跑過去,“司杰啊,難得你有點良心來找我們,走,一起吃個飯?”
鄭司杰一把勾住馮鈺希的肩,“嗯,好,我可專門過來找你們的,可別跟我說還上晚自習啊。”
馮鈺希心不在焉地說道:“放心,不上。”
鄭司杰看他狀態不對,道:“喂,誰又惹你了,臉這么黑?”
“臉黑”的馮鈺希耷著腦袋:“我煩啊。”
林云暢稍微正經了一點,問,“馮哥啊,我也覺得奇怪呢,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呀,出什么事了嗎?說說,看我們能不能幫上忙。”
馮鈺希心情很不好,但也不想讓朋友受影響,搖搖頭道:“沒事,”下一秒卻失落地垂下頭,低低地說道:“我媽又去見簡明江了。”
話里透出的失望與無奈讓人心疼。
鄭司杰看他這樣,也笑不起來了,“那你……”
“沒事的。”馮鈺希抬頭對關心他的兄弟投以感謝的笑:“她應該不會做什么的,畢竟寧青阿姨還在。”
鄭司杰訥訥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馮鈺希的無奈與傷心讓他們十分難受,但是他們也沒辦法解決。
在馮鈺希三年級的時候,就經歷了那個年紀不該承受的痛苦。
那是寒風刺骨的晚上,天上飄著蘆花似的雪片,厚厚鋪點在大地。
第二天就是春節,他的爸爸從外地往家趕,只為了跟他們吃一頓年夜飯。
已經很晚了,爸爸來的時候裹挾著濃烈的寒意,溫暖的笑意掛在臉上,春風一般。妹妹還小,鬧著要吃餃子,說媽媽出去一天了,還是沒有回來,爸爸神色落寞,溫柔地安撫妹妹,說他去給他們買。
買回來時,他看到爸爸溫潤的臉很蒼白,可大衣裹著他高瘦的身體,他看不出哪里不對。
馮鈺希清楚地記得,爸爸那天在廚房紅了眼,身體搖搖欲墜,站都站不太穩了。
電視里的主持人穿著喜氣的正紅色,笑吟吟說著賀詞。他覺得爸爸好像很難過,小聲地去廚房問怎么了,爸爸卻不說,眼里水花閃動,摸著他的頭讓他吃餃子。
他沒再問,只是覺得碗里的餃子有點咸,他想,應該是鹽放多了。
第二天他和妹妹是在一陣哭聲中醒來的,他們赤著腳丫跑進爸爸的房間。
天藍色的單人床上,爸爸孱弱地躺著。明明很疲憊,卻還在安慰趴在床邊淚如雨下的媽媽。
那天過后,他們家里來了很多人,把爸爸帶走了,爸爸被裝進窄窄的小盒子,永遠地住在了郊區的墓園里。
后來才知道,爸爸被搶劫了,無處可逃,從高臺上滾下來,一開始沒事,但內臟受損嚴重,沒搶救過來。
媽媽哭著非要報警,爸爸卻很堅持地說,“算了,是我自己跳的,何況這一報,不是得破壞一個家庭嘛。”
媽媽恨死爸爸不早就醫,也恨爸爸的圣父心,可家中只有馮鈺希才知道,爸爸很早就得了肺癌,沒多少時間了,但是媽媽從來不關心爸爸,所以也不知道爸爸的病情。
馮鈺希認為,就是因為媽媽在除夕夜去找別人,爸爸心灰意冷,才會傷心之下選擇錢財跳臺,他的爸爸,明明是那么向往活著的。
可最終,他卻選擇了向死而生。
爸爸去世后,媽媽還是跟簡明江來往,而且是更加的明目張膽了。
鄭司杰他們只知道馮鈺希是簡明江——著名企業董事長的兒子,而馮鈺希眼里那位一直待自己如親生兒子的父親馮軒,跟他卻是沒有絲毫血緣關系。
當初馮軒明明知道宋妤喜歡的人是簡明江,而且已經懷孕了,可是馮軒愛著宋妤,愛到失去理智與尊嚴,竟是借口為了保全宋妤在他們村的名聲而娶了她。
也許正是因為門第,所以身為農村姑娘的宋妤才沒有辦法和有錢人家的公子簡明江在一起。但宋妤是幸運的,有愛她的馮軒,馮軒自幼父母雙亡,所以娶她只需要宋妤和他自己愿意就夠了。
宋妤自從馮軒去世后就跟簡明江時有見面,馮鈺希心里特別不是滋味兒,每次宋妤提出讓他見一見生父簡明江的時候,他總會冰冷地拒絕。
他知道馮軒的死不賴他媽,但是他卻控制不住恨宋妤,他想,如果媽媽多關心關心爸爸不去找別人,那么爸爸就會少抽點煙,更不會得肺癌,如果除夕夜宋妤不跑出去見簡明江,那么她就會包餃子給他們吃,爸爸也就不會出去買餃子,更不會被搶劫了。
那他和妹妹,就不會那么早變成孤兒了。
馮鈺希更恨他的媽媽傷害他爸爸和寧青阿姨。
寧青阿姨是簡明江的妻子,也是媽媽的朋友。他甚至狠狠質問過她,“我爸爸才走了幾年?您這么快就忘了嗎?他對您不好嗎?寧青阿姨對您不好嗎?他們做錯了什么讓您那么對待?”
宋妤紅著眼眶,淚珠子嘩啦啦往下掉,捂著臉不說話。
這件事埋在馮鈺希心里,像淬了毒的種子,漸漸在馮鈺希心底生出陰沉的藤蔓,一寸寸纏繞著他的理智,讓他喘不過氣來。
直到有一次馮鈺希心情不好,喝了酒失了態,哭著跟林云暢和鄭司杰說,這件事才得以見到天日。
一路沉默,幾個人來到校園車庫,馮鈺希和林云暢打開防盜鎖把自行車往外推,鄭司杰跟著一起。
推出車庫,林云暢問,“司杰,你怎么進來的啊?”即便穿校服,校門也沒那么好進啊。
鄭司杰得意地環住肩膀,長腿悠閑地邁,“老辦法,看到校領導的車在伸縮門那里停下,就從車的側面混過去,反正那個門衛正點頭哈腰呢,注意不到的。”
“噗。”雖然早就知道鄭司杰會用這個屢試不爽的騷操作,但馮鈺希還是被逗笑了,搖搖頭說:“怎么沒人把你收了。”
“誰敢啊。”鄭司杰聳肩。
“那周雪茵呢?她收你你愿意嗎?”林云暢插話,語氣無比欠揍,“還是說師哥你移情別戀了?”
“滾滾滾。哪壺不開提哪壺。”鄭司杰砍了林云暢一手刀。
林云暢大驚小怪的叫了兩聲,把車推到另一邊去了。
馮鈺希笑了笑,指尖扣在車鈴上,不輕不重地撥弄了一下。然而視線落到遠處時,臉卻“唰”的沉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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