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幾分鐘，她們停在了一排老舊的房屋前，兩個銹跡斑斑的門環上纏繞著一條鏈子鎖，透過半拳頭大的縫隙可以看見里面的景象。

        這曾是一家托兒所，后來搬遷到鎮中心附近，這里也就廢棄了。

        屋內的設施有些簡陋，一張簡易的講桌，腐蝕到發灰的黑板，還有十多張書桌、木凳，倒也還算整齊，墻面的綠漆也掉落了大半。

        其中一個女孩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公主腕表，“咱們來得太早了，燕子姐她們還沒來呢。”

        “那我們玩會摸瞎子吧，就從門口到那邊的水泥管這個范圍內，我先來抓。”程嘉樹說著指向不遠處的水泥管。

        這時，程嘉樹已經被她們蒙上了眼睛，兩個伙伴左右挽住了她的胳膊，拉著她朝前走了幾步后，停了下來，像扭陀螺一樣，將她轉了好幾圈。

        隨即松開了手，“開始！”撒丫子就跑。

        此刻的程嘉樹感覺天旋地轉，僵在原地了數秒后，才慢慢往前走動，雙手唰唰唰唰在空中亂舞著。

        “綠燈，你們可以走了哦。”她歪著頭，仔細聽著周圍的聲音，隨即擺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身為游戲大將的她，早已摸清了套路，想要他們露出馬腳，就要在黃燈跳、紅燈停、綠燈行上面做文章，跳得聲音較大，容易聽出來。

        在喊出黃燈幾秒后，立即喊紅燈，這樣就可以根據伙伴落腳的聲音確定尋找的方向。

        可這次，伙伴們都像串通好了似的，幾個人都躲在了一處，任她三個燈來回變換，還是一個人都沒摸著。

        程嘉樹有點失去耐心了，“紅燈了啊，都不能動了！”說完快步跑了起來。

        突然間，她聽到自己的身后有腳步聲。

        程嘉樹停下了腳步，雙手叉腰道，“誰還在走，再走犯規了啊。”

        語音剛落，腳步還在繼續。

        她隨即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

        “我抓住你了！”程嘉樹說著伸手往上摸去，最后雙手落在了這個人的肩膀上，“你咋這么高，你是不是站到臺子上了，都說了不能爬高處。”說完，她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紅領巾。

        由于蒙的太久了，還沒適應光線，她眉頭微擰瞇著眼睛，用手擋住了陽光，待她完全把眼睛睜開后，只見一個長相好看卻陌生的男孩正錯愕地低眸看她。

        男孩的表情逐漸平靜了下來，心想這個女孩的頭是鋼鐵做成的嗎？不由地揉了揉胸口。

        這個男孩看著比程嘉樹大幾歲，齊整的平頭和鬢角，眼睛明亮且清澈，睫毛密且長，右邊下眼瞼處有一顆清晰的淚痣，微薄的嘴唇。

        程嘉樹趕忙松開了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對不起啊，抓錯人了。”程嘉樹苦笑了兩聲，沒等男孩回答，扭頭跑向了伙伴那里。

        小伙伴看著她過來了，都強忍住了笑意。

        “你們別笑了，有人過來了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你動作太快了，正準備說呢，你就把人給抱住了。”其中一個伙伴說完還原了一下動作。

        “哎呀，真是丟死人了。”程嘉樹怏怏不樂地坐在水泥墩上。

        “嘉樹，那個人是誰啊？”伙伴指著不遠處的男孩問道。

        “我也不認識。”

        “我剛看到他從那邊過來，應該是住在糧食局的吧。”

        “聽說糧食局那邊大部分住的都是有錢人，好多是從城里搬回來的。”

        “那個哥哥長得真好看。”

        “皮膚好白，比女孩子都白。”

        聽到伙伴們這么一說，程嘉樹才開始悄悄打量著站在那里的男孩。

        的確長得細皮嫩肉的，皮膚白得發光，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露出的肌膚，嘖嘖嘖，黝黑發亮，額上再畫上一個月牙，直接可以去扮演包拯了。

        她撇了撇嘴，這有什么了不起，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肯定連五谷都分不清。

        穿著倒是干凈陽光，長相嘛，確實有點好看，不過還不知道長大會變成啥樣呢。

        俗話說，小時候長得好看的人，長大大部分都會變丑的。想到這程嘉樹心里自信了些，她有意挺了挺腰板，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攀比心。

        “你們來這么早啊。”不遠處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

        程嘉樹一行聞聲看去，燕子姐來了，后面跟著幾個高年級的學姐和學長。

        “燕子姐，中午好。”程嘉樹小跑過去，挽著燕子姐的手臂撒嬌道。

        燕子姐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卡真可愛。”

        “燕子姐，我們幾點開始表演啊？”

        “先進來再說。”說著燕子姐從兜里翻出鑰匙，“豆豆，你來了。”看向站在旁邊的男孩。

        男孩微笑“嗯”了一聲，隨后跟著進了屋。

        “豆豆。”程嘉樹用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念了一遍。

        這個名字真可愛啊，她又朝男孩看了一眼，的確長得像一個白色的蕓豆，她不由得咯咯笑出了聲。

        “嘉樹，你們都過來，我給你們化一下妝。”燕子姐朝她們招手道。

        “燕子姐，我們要化妝啊，太好了。”其中一個伙伴說。

        程嘉樹看著桌面上叫不出名字的化妝品開始有些期待。

        燕子姐看了一眼她的頭發，叉著腰思索了一會，“嘉樹，你把頭發取了，全都扎高馬尾吧。”

        “這個卡子也要取掉嗎？”程嘉樹問。

        “先取掉吧，咱們最好做到統一。”說完，燕子姐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正好大家都在，我說件事情，這次學校抽中咱們社區，一會會有幾個老師來這里看我們表演，你們可要好好表現哦，表現好的，開學后讓你們班主任給你們多加點德育分。”

        “要來哪個年級的老師啊。”程嘉樹的表情由剛開始的滿心期待變成了坐立不安。

        她天不怕地不怕，不怕老鼠，不怕蟑螂。

        截止她這十年的小小生涯，最怕的有三樣。

        一是黑。

        二是老師，特別是數學老師。

        三是拉肚子時找不到廁所。

        程嘉稼則像一個旁觀者坐在最后面的角落吃著米花。

        她這次沒有參加任何表演，上個月，燕子姐問她想參加什么節目，她想都沒想就回答說：我想當觀眾。

        這個回答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一個八歲的小孩，牙齒還沒有換完呢，她就有超脫實際年紀的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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