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程嘉樹幾人動作鬼鬼祟祟地朝操場走去，時不時扭頭朝身后張望。

        “你們走快一點，過一會學生會清人了，我們就不好過去了。”走在最前面的劉敏扭頭說道，隨即加快了腳步。

        程嘉樹抻長了脖子朝教學樓方向望去，“你們先過，我斷后。”說著慢慢移到管菲和周小芝的身后。

        這話說得好似身后有被千萬人追捕似的，張飛剁肉醬，有點大詞小用了。

        “以前的洞哪去了？”劉敏站在操場盡頭的柵欄處，一臉詫異道。

        “不會被封住了吧。”管菲說。

        “你看這里像是剛焊上的，真倒霉，看來我們只能翻過去了。”說著劉敏指著一段焊接處。

        “等會，我看這里比那邊的寬一點，我試試能不能鉆過去。”程嘉樹說著，將半個身子嘗試著塞進柵欄間的縫隙中，“哎呦，我的頭，不行，不行。”她輕嘆了一口氣。

        “我先過去，后面接住你倆。”劉敏轉身看向管菲和周小芝。

        “接住她倆，那我呢？偏心眼。”程嘉樹嘟起嘴，挑眉道。

        “你就是只猴子，這鐵柵欄還能攔住你？”劉敏譏笑道，身旁的管菲和周小芝也跟著笑了起來。

        “起開！說得我好像是個四肢發達的野人一樣，人家好歹也曾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

        她口中的女子還沒吐出，那三人異口同聲道：“女漢子！”

        “”

        ‘吧嗒’一聲，鎖被打開了。

        “劉敏，你姐不會突然回來吧。”程嘉樹不放心地問道，眼神警惕地看向門口。

        劉敏的姐姐比她們高一屆，叫劉新，是個話少路野、學校鮮有的女體育委員，學校女子實心球和一百米紀錄保持者，力量和速度兩者兼備。

        說實話，除了蹲在電視柜前面翻找光盤的三人，加上劉敏在內，都有點懼怕她。

        “放心吧，我姐這周回家拿被子去了，周天下午才回來，看你們一個個慫的，我姐又不吃人。”說完劉敏走到飯桌前端起一杯涼開水喝了一口，“你們要喝水嗎？”

        “我不渴。”程嘉樹回道。

        管菲和周小芝也搖了搖頭。

        “我這沒啥吃的，還有一點餅干，湊合吃吧，味道還不錯。”說著劉敏把桌上的食品袋丟向茶幾。

        不料袋子口開了，餅干灑落到了地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周小芝淡淡說了一句。

        “中午剛掃的地，撿起來還能吃。”劉敏說著拿著一個小木凳走了過來。

        沒等劉敏說完，程嘉樹已經俯身撿了，還不忘朝上面吹了吹，仿佛吹掉了什么灰塵似的。

        “我們上次看到哪一集了？”管菲站起身，把一個深藍色的碟盒放在桌上隨機關上了電視柜的抽屜。

        碟片的封面是韓劇《浪漫滿屋》。

        “好像該看第四集了吧。”隨后程嘉樹拿起一片餅干放進了嘴里咀嚼著。

        管菲慢慢從碟盒里抽出一張碟片。

        她拇指卡在光盤中間的圓洞里，食指輕捏在光盤的外沿，隨后放進了vcd里。

        這臺vcd是房東的，四五成新，播放時，還時不時發出，一陣似磁帶打結的聲音，不過音量不算大。

        接下來的時間里，房屋里的每個角落都充斥著這四人此起彼伏的笑聲，不知道地還以為是誰家母雞下蛋了呢？

        她們沒有看太久的時間，看完一集就各回各家了。

        今天周五有活動課，一般回家晚一些不會被家長說什么。

        不過這個時間，要把握好度。

        若超過合理范圍一分鐘，她們每個人回到家都將不好交差。

        程爸剛從大門進來，看到程嘉樹正站在屋頂上，一臉嚴肅道，“嘉樹，趕緊下來！快點！”

        她看了程爸一眼，蹲下身子轉動著衛星接收器，“爸，你回來了，家里的電視沒臺了，我搞好了就下去，你放心我站的很穩，不會掉下去的。”

        ”嘉稼，現在有畫面了嗎？”她說完沖著下面大聲喊道。

        屋內傳來一聲，“沒有。”

        “我一會來搞，快下來！”程爸把自行車停靠在墻邊，雙手扶住搭在屋頂的梯子，“進屋寫作業去。”

        衛星接收器，俗稱‘鍋’。

        前幾天鎮上刮大風，把原本固定好的鍋吹移了位，之前還有一百多個臺，如今僅剩下兩個本地的新聞臺。

        “你媽呢？”程爸問道。

        “媽去商店買鹽了。”程嘉樹說完，扶住梯子把手走了下來。

        這個鍋雖可以搜到很多地方的臺，但它很不穩定了，只要遇到刮風天就會出現問題。

        這次程爸搞了大半天才搜出十幾個臺，這對于程嘉樹來說已經夠了。

        只要有湖南臺，她就滿足了。

        晚飯后，程爸在客廳的茶幾上制作相框。

        暑假姐姐程嘉云回來了，租了一個相機給家里人拍了好多照片，這才把洗好的照片寄了回來。

        程爸很喜歡收集照片。

        客定沙發上方的墻上，掛了四五個老相框，都是程爸親手做的。

        程嘉樹兩歲時，坐在紅色花盆里哭唧唧的照片。

        四歲時，掛著兩條清鼻涕的照片。

        還有她七歲時，坐在郵局門口花壇邊上手捏著一枝雛菊，露出假笑的照片。

        程爸都放在了上面，對于程爸來說這就是一段段溫馨且令人懷念的時光。

        對程嘉樹來講，就是一段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吱’一聲。

        程嘉樹背著手從臥室出來。

        她快速掃視了一圈，“媽，睡覺了？”

        “上廁所去了，作業寫完了？”程爸沒有抬頭，繼續擺弄著相框。

        程嘉樹暗暗松了一口氣，把身后的試卷拿了出來，“爸，給簽個字。”程嘉樹壓低了聲音。

        程爸放下手上的螺絲，“考試了？”

        這時，程媽推門進來，“老程，有空把院里的燈修一修，又不亮了。”

        沒等程爸回答，程媽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試卷，快步走了過來，“發卷子了，考了多少分？”

        程嘉樹趕忙將卷子拿了起來，“這次考試特別難，我們班同學都考得不好，媽，你知道劉敏考了多少分嗎？”程嘉樹大著膽子說道。

        一般遇見考得不理想的時候，她總會先鋪墊一下，她自己說是為了顧及父母的感受，怕他們受到驚嚇，實則是怕自己的小身板不扛揍。

        “我關心別人干嘛，她又不是我女兒？”程媽繼續問道。

        “爸媽你們聽我說嘛。”說著程嘉樹拉開茶幾邊的凳子坐了下來，開始了她的‘緩沖陳詞’。

        “我要跟你們先分析一下情況，你們才能知道我進步了還是退步了，對不對。劉敏，我們班的學習委員，這個你們都知道吧，她這次才考了81分，她以前都是九十多分，可見這次題有多難！”程嘉樹表情夸張、繪聲繪色地說道。

        “別說一堆廢話，你到底考了多少？”程媽顯然不上她的套。

        程爸意味深長地看了程媽一眼，這畫面太熟悉了。

        “我考得還行！就比劉敏少了一點。”她說著把手里已經被握得微皺的試卷遞出。

        程媽快速扯過了試卷，卷子中央赫然躺著，69分。

        “這叫一點！程建軍你這女兒我管不了了！電視聲音小一點，吵死了。”說著程媽把試卷用力地攤在茶幾上，扭頭瞪了程爸一眼。

        程爸立馬調小了音量，也暫停了手里的動作。

        “我們班還有好幾個不及格呢。”程嘉樹小聲嘟囔道。

        “你就會跟差得比，你咋不跟成績好得比啊，你看看你那幾個朋友，哪個成績不比你好，就你一直中不溜，哪時候能考個前幾名給我看看啊。”

        “慢慢來，學習也”程爸弱弱說道。

        “我教訓孩子時你不要插嘴，干你的事。”程媽打斷道。

        “我上學期期末也考過全班第三。”程嘉樹小聲嘟囔道。

        她還有點不服氣，畢竟英語和語文這兩門學科她一直都在班里的前五名內。

        “數學呢，全班倒數第十。”程媽嘆了口氣，“你啊，之前你們班主任就跟我說，每次看你上課時都很認真，一到考試就不會做，課間也從來不見你去辦公室問問題，嘉樹，學習要主動啊！要用心！”

        “我知道了。”程嘉樹點了點頭，一副已經知錯了的模樣。

        “簽字。”程媽說完把卷子丟到程爸桌上。

        “下次上了80分，爸給你做好吃的。”

        “你就慣她吧！以后孩子沒寫完作業不能開電視。”程媽說著關掉了電視，走進了臥室。

        “下次要努力了。”程爸把簽好的試卷遞給她。

        程嘉樹輕輕關上了門，背靠著門猛地舒了一口氣。

        倚在床頭看課外書的程嘉稼合上書，看向她，“我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媽這會兒還生氣著呢，你再等上一會吧。”說完，她走到程嘉稼的書桌前，看著攤在桌面上的數學試卷，鮮紅的98分，又看了一眼自己皺巴巴的試卷，“你說你這腦瓜怎么長得？”

        唉，程嘉樹越發覺得老天不公平了，不僅給了程嘉稼一雙大長腿，還有數學慧根，而她自己，也僅剩美貌了吧，想到這她不由得笑出了聲。

        她在出去之前就跟妹妹達成了口頭協議，以洗兩天的碗為籌碼，攔住了正要去簽字的程嘉稼。

        鬼知道，為啥兩人竟然同一天發試卷，而且都是數學，分數還相差這么懸殊。

        若是讓妹妹先出去了，等待著她的將是一場漫長且脖子疼的□□會。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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