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好說話，兩分鐘后回了個電話，先是關心了一遍云齊，又就著白天的事簡單安慰了他兩句，之后就掛了電話。

        顧青山把手機丟在茶幾上，重新抱緊神志不清跨坐在他腿上的云齊，“真的不去醫院？”

        云齊慢悠悠地摟緊顧青山的脖子，有氣無力地說：“我睡一覺就好了。”

        “那去床上睡？”顧青山問。

        云齊搖頭，“要抱著。”

        顧青山嘆氣，“藥也不吃，醫院也不去，就知道粘著我，我是感冒靈嗎？”

        “你比感冒靈有用。”云齊說。

        顧青山難得瞪了他一眼。

        “都說了是老毛病，”云齊閉著眼笑，“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顧青山嘆氣，“什么毛病啊，動不動就生病，你是不是就這樣病著長大的啊？”

        “也不算吧，”云齊垂眸，“以前還不是這樣的。”

        “小可憐兒。”顧青山蹭了蹭云齊的側臉。

        “是不是心疼我了？”云齊抬臉問他。

        “有一點吧，”顧青山說，“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

        “你親親我就好起來了。”云齊說

        顧青山沉默兩秒，然后安靜地吻住他的額頭。

        云齊這才滿意，靠在顧青山懷里沒一會就睡了。

        顧青山摟著人發了會呆，隨后把云齊抱回床上，纏纏綿綿地吻了會兒，然后回客廳拿手機，蹲在云齊的香檳玫瑰邊撥通電話。

        “青山。”白薇溫和帶笑的聲音響起。

        “媽，”顧同學眼眶溫熱，瞬間有些委屈，“我要棄醫從文。”

        白薇笑了兩聲，“嗯？怎么了？”

        “遇到了一個神經病，”顧青山揉揉眼，“他欺負人。”

        白薇顯然已經從李主任那里知道了這件事，眼下溫和道：“是欺負人，但是我們不是醫生嗎？這個職業就是這樣，誰還沒在崗位上受過委屈呢？媽媽也是這么過來的。”

        “憑什么呀，”顧青山吸吸鼻子，他開導云齊的時候能冷靜得不像話，但一個人想想還是覺得不爽，忍不住罵了一句，“流氓。”

        “可不能這么說病人，”白薇說，“青山，你從沒吃過苦，所以只是這種刁難就受不了。但是你不知道，等你畢業以后，該有的委屈一點都不會少的。”

        旁邊的顧爸爸中氣十足，“誰說的？我倒要看看誰敢給我兒子委屈受。”

        “你閉嘴，”白薇拍了一下顧爸爸的胳膊，“就你話多。”

        顧爸悻悻地閉了嘴。

        顧青山吸了吸鼻子，跟親媽交代，“明天去不了了，云齊又病了。”

        “那就不去了，”白薇脾氣極好地說，“跟云齊在家好好休息吧。”

        電話那頭，顧尋南手持報紙裝模作樣地問：“云齊是誰？”

        白薇低笑，給了顧尋南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你猜猜。”

        碧水灣，云齊再次醒來時天上還掛著艷陽，他輕輕哼了一聲，一旁的顧青山立刻撫上他的臉，“醒了？”

        “嗯，”云齊還沒怎么清清醒，忍不住瞇著眼睛蹭了蹭顧青山的手，“天還沒黑嗎？”

        “現在已經是三號的下午了。”顧青山說。

        “什么？”云齊一愣，“我睡了一天一夜嗎？”

        “是啊，”顧青山揉揉云齊的腦袋，“今晚再不醒，我都要叫救護車了。”

        云齊頓了兩秒，這才看清顧青山的樣子。

        他還穿著昨天換下來的家居服，胸前有點皺，袖子卷到手肘，沒怎么打理的臉上冒出一點青色的胡茬，嘴唇略白，有明顯的干裂，眼底遍布紅血絲，是云齊沒見過的憔悴。

        云齊眼睫輕輕眨了一下，伸手握住顧青山的，溫聲問：“你就在我旁邊守了那么久嗎？”

        顧青山舔舔唇，有些不好意思。他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那么上過心，云齊是第一個，他守著他的時候，連眼神都舍不得挪開半寸。云齊稍微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他的心臟都會忍不住收縮，然后再頹然地舒張。

        “我知道了，”云齊笑笑，“青山哥哥，我跟你說件事。”

        “你說。”

        “你的臉好紅。”

        “……”顧青山嘆氣，收回手，“起床，給你做了吃的。”

        “好。”

        二十分鐘后，云齊渾身清爽地出現在餐廳。

        “你嘗嘗？”顧青山給他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跟我媽學的，味道應該還行。”

        “很好吃，”云齊嘗了一口，笑道，“以前都沒吃過。”

        “以前……”顧青山微微收起嘴角的笑，試探性地問，“云齊，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以前，你能跟我說說嗎？”

        云齊緩了緩吃東西的動作，心中驚疑不定，疑心顧青山發現了什么。

        “你要是不想，可以不說。”顧青山微微一笑。

        “沒，”云齊低頭重新喝粥，“我只是還沒想好該怎么跟你說。”

        “好，”顧青山了然，給自己倒了杯水，“等你想好了，我再聽。”

        云齊一笑，舀了一勺粥喂給顧青山，“青山哥哥。”

        顧青山下意識往后仰了一下脖子，隨后從善如流地低頭含住勺子，“謝謝。”

        云齊滿足了。

        暮色四合，云齊剛醒還有些睡不著，但顧青山守了他那么久身體實在是吃不消，兩人吃完飯很快就準備睡了。

        “你先睡吧，我去洗澡。”云齊看著顧青山上了床說。

        “哎，等一下，”顧青山右手撐著床坐了起來，“那個，我前兩天看浴室里好像沒有那個……身體乳了，就給你買了瓶新的。”

        “啊？”云齊一愣，心說身體乳是啥東西。

        顧青山更窘迫了，干脆重新躺好，臉埋進被子里嘟囔，“黃色瓶子的，你記得用。你原先的身體乳太寡了沒什么味道，我給你買的這個很適合你。”

        云齊睜著茫然的大眼睛去了浴室。

        置物架上果然放了一個黃色的軟塑料瓶，云齊好奇地拿過來，打開蓋子聞了聞——

        清新的花香帶著點水果的酸甜，是兩人都很喜歡的味道。

        云齊仔細沖完澡，先涂了抑制膏，想了想，擠了一小攤身體乳涂在手臂和小腿上。

        猶豫一下，又擠了一點涂在后頸和背部。

        再次回到主臥時，顧青山看上去已經睡著了，云齊小心翼翼地跪爬上床，進被窩后低聲說：“青山哥哥？”

        沒應，云齊又喊了一句，確定顧青山睡了之后微微皺了下眉頭，兩秒后親了他一下才窩進枕頭睡下。

        突然，云齊腰間一緊，巨大的力道強硬地把他圈進溫暖的懷抱。

        “云齊，”顧青山輕嗅云齊的頸間，“你好香。”

        陽臺上花香浮動，臥室只留一盞橘黃色的壁燈，云齊背對著顧青山，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的貼合在一起。云齊的雙手緊張地握拳，半晌笑了，“你在裝睡。”

        “嗯，”顧青山動作沒變，整張臉依舊埋在云齊的頸間，溫熱的呼吸把他整個人都包圍住，“睡吧，晚安。”

        翌日，太陽穿過干凈的玻璃窗，光影照射在顧青山熟睡的臉上，勾勒出好看的輪廓。他皺著眉把臉埋進被子里，兩秒后覺得不對睜開眼。

        “云齊！”

        “嗯？”正在陽臺上畫畫的云齊迅速應了一聲，“你醒了？”

        顧青山坐起身，眼底還藏著驚慌，反應了一會兒后打了個哈欠，“怎么起那么早？”

        “好熱，睡不著。”云齊瞇著眼睛說。

        聞言，顧青山脫睡衣的動作就是一頓，然后遲疑地說：“熱嗎？昨天晚上降溫了，我還怕被子太薄凍到你。”

        云齊看了看手里的畫筆和陽臺上的小花園，心底有一絲迷茫。

        十來分鐘后，顧青山洗漱完畢，上衣也不穿，光著膀子靠在陽臺的門框上，安靜地看他畫畫。

        畫布上是陽臺花園的水彩，明艷絢爛，花與莖的交界處勾勒得恰到好處，花瓣上的露珠圓潤透亮，仿佛下一秒就要滑落下來。

        顧青山微微吃了一驚，忍不住開口贊嘆，“好美。”

        “是照著陽臺的樣子畫的，”云齊放緩了動作，“陽臺被布置得很美。”

        直到云齊在右下角署完名，顧青山才問，“喜歡畫畫？”

        “有一點，”云齊說，“我很想畫。”

        “而且很有天賦。”顧青山說。

        “我爸爸是畫家。”云齊說。

        “難怪，”顧青山笑了，“好天賦都遺傳給你了。”

        云齊轉過身，一手拿著調色盤一手畫筆，動動腦袋把額前的頭發甩過去，“青山哥哥，我其實……”

        “嗯？”顧青山挑眉，示意他繼續。

        云齊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青山哥哥，我會不會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我什么也沒有，一切都要靠你，還沒辦法自己賺錢。”

        顧青山皺眉，“怎么突然說這些？”

        “就是想起來，你說不養小廢物來著。”云齊弱弱地說。

        顧青山笑了，沉思道：“那要不你，畫畫賺錢去？”

        “嗯？”

        “就是畫畫啊，然后賣了賺錢，”顧青山說，“但是首先你還是要好好練習，之后可以在網站上發布你的作品，等到有人知道你這個小畫家以后就會來買你的畫，我們就能賺錢了。”

        云齊不勝欣喜，“真的可以嗎？”

        顧青山點頭，隨后笑著打了個響指，“帶你去個好地方。”

        “嗯，”云齊起身，“但是你要先穿好衣服。”

        顧青山失笑，“去給哥哥挑一件？”

        兩人來到了遇城最大的畫材市場，云齊仿佛進了新世界，左手雖然一直沒松開顧青山的，但眼神卻是收不回來了。

        逛畫材市場的一般都是年輕人或是藝術生，包容性極強，所以就算是有人看見兩人相握的手，至多也不過飛快掃一眼，很少有人會不禮貌地盯著他們瞧。

        顧青山心思微動，修長的十指滑入云齊的指縫，云齊略微有些發愣，隨后不動聲色地反扣住。

        九月份帶云齊去上診斷課那次是顧青山第一次見他畫畫，寥寥幾筆的黑色速寫生動形象。顧青山現在想起那張被他收在抽屜里的紙，還是會忍不住有些臉紅。

        今早云齊又畫了水彩，不同的風格，同樣的精致，把云齊在繪畫上的天賦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么云齊到底還會多少呢？

        顧青山很期待。

        兩人選好大包小包的畫材時已經過午后，顧青山把東西放進車后座，然后繞回駕駛位。

        “這樣算來，你又欠了我一大筆錢，”顧青山輕踩油門，“要好好畫畫啊。”

        云齊忍不住回頭盯著那些紙袋，“我好開心。”

        顧青山揉揉他的腦袋。

        “你安心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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