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還有半小時到山城，云齊右邊是睡得迷迷糊糊的顧青山，隔著過道的另一邊是云初望。他收回看向云初望的眼神，輕輕碰了碰顧青山，“青山哥哥，醒醒，我們快到了。”

        顧青山的眼皮艱難地動了動，把毯子蓋在頭上緩了會兒才坐起來，“到了？”

        “快了。”云齊說。

        顧青山點頭，爬起來瞇著眼晃晃悠悠地去了洗手間。

        云齊有些擔心他，自從前幾天從六舟回來后顧青山的狀態(tài)就一直不太好，他擔心顧青山是受了六舟的影響，身體不適應。但他問的時候，顧青山也說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歸咎于是這兩天沒有休息好。

        “找到爺爺奶奶后你要是還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去醫(yī)院吧？我實在是太不放心了。”去酒店的車上，云齊說。

        “好，”顧青山垂眸看導航，語氣不甚在意，“應該沒什么事。”

        云齊沒說話，一手握住他的。

        顧青山定了兩間房，云初望自己一間，吃完晚飯之后兩人把她送回去，盯著她把門鎖好才轉身離開。

        翌日清晨，三人一起去了云齊爺爺奶奶家。

        地點在一處僻靜的住宅區(qū)，小區(qū)環(huán)境很好，樓下三三兩兩都是在晨練的老人家。云初望從進小區(qū)起就開始緊張，云齊淡淡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緊握住她的手。

        顧青山跟在兩人身后半步，一邊打量著小區(qū)一邊聽語音，手里還拎著給長輩帶的禮物。

        走了大概五分鐘，幾人停在靠里的一棟樓房前，深吸一口氣說：“老爺子腰不太好，一直住在一樓。按你說的，應該更不會搬家了。”

        顧青山一笑，問：“我能敲門嗎？”

        云初望退后一步。

        顧青山把東西都換進一只手里拎著，輕輕敲了兩下黑色的防盜門。

        “誰呀？”屋里有一道蒼老的女聲傳來，隨后門打開露出一張慈眉善目的臉，“小伙子，你找誰？”

        顧青山露出一個在爸媽面前都沒有的乖巧笑臉，“奶奶好，我找齊瞰松爺爺和陳莘奶奶，請問是住在這里嗎？”

        陳莘說話帶著點方言，聞言點點頭，緩聲問：“你找我？”

        “不是我找您，”顧青山微微一笑，“您還記得云初望嗎？”

        陳莘神色一變，正要變臉，云齊及時從一旁插話，“您是奶奶？”

        清清淺淺帶著絲疑惑的語氣，陳莘忍著脾氣看向云齊，然后呆在原地。

        從見到云初望的第一眼起，顧青山就斷定云齊的長相七分都隨了父親。

        云初望的長相偏向端莊大氣，個子也不高，云齊則是精致得像個洋娃娃，除去溫溫婉婉的性子與云初望的如出一轍外，也就臉型的輪廓與她有兩份相似。

        果然，陳莘只看了云齊一眼就模糊了眼眶，“笙兒？是你嗎？你，你回來了？”

        說著，她上前一步握住云齊的手。

        云初望下意識背過身子。

        此時此刻陳莘眼里滿是云齊，絲毫沒注意到云初望，握著云齊的手都有些顫抖。

        云齊長那么大只和顧青山云初望那么親密過，此刻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半點沒有把手抽出來的念頭，由著她越攥越緊，隨后柔聲道：“奶奶。”

        陳莘沒聽見，兀自沉浸在愛子失而復得的喜悅中，云齊無助地看了顧青山一眼。

        “奶奶，”顧青山半環(huán)著陳莘的肩膀說，“外面風大，我們進屋聊，好不好？”

        “哎，好，”陳莘舍不得松開云齊的手，用上臂拭了拭眼角，“不能凍到我家笙兒。”

        云齊心里一酸，云初望早就淚流滿面。

        屋內(nèi)，陳莘拉著云齊坐在沙發(fā)上，一手撫摸云齊的臉，急切地問：“這么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瘦了那么多？為什么不回家看看？”

        與此同時，齊瞰松的說話聲由遠及近地傳來，聽聲音不難猜測身體還算硬朗，“是誰來了？”

        顧青山笑著打招呼，“爺爺好。”

        “你是？”齊瞰松一愣，隨后看見了云家母子以及迷迷糊糊的老伴，更愣了，“你，你怎么來了？”

        云初望連忙擦了擦淚，站起來鼻音厚重地說：“叔叔，一別十八年，您身體可還好？”

        齊瞰松冷哼，看向云齊。他比妻子多了些冷靜，面上短暫地事態(tài)一瞬后就立刻抖著聲音問云初望，“這是誰？”

        “我和齊笙的孩子，”云初望說，“云齊。”

        云齊朝齊瞰松一笑，“爺爺。”

        齊瞰松徹底呆住，轉身瞪著云初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初望的狀態(tài)實在是不算太好，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顧青山嘆氣，扶著齊瞰松坐下，然后溫聲細語地把事情的始末都說了。

        “我們剛把云阿姨接來這邊，以前一直不知道還有您二老的存在，”顧青山握住齊瞰松的手，“我們讓你們久等了。”

        齊瞰松深吸兩口氣，沒忍住還是有些崩潰。自從齊笙去世后，他就很久沒有過那么強烈的情緒起伏了，他一邊抹淚一邊朝云齊招手，“快過來，快過來讓爺爺看看。”

        云齊看了陳莘一眼，后者抹了淚，勉強從悲傷中緩過來，“去吧，讓爺爺好好看看。”

        云齊舔了舔下唇，走了過去，“爺爺。”

        顧青山輕笑，摸出手機訂餐。

        晚餐過后，兩位老人的情緒總算是穩(wěn)定了點，顧青山一直跟在四人后面料理雜事，不插話不接話，安安靜靜地當背景板。

        回酒店時二老又狠狠難過一把，陳莘拉著云齊的手舍不得分開，“真的要走嗎？別走好不好啊小齊。”

        “奶奶我……”云齊嘆氣，“我明天還會再來的。”

        陳莘說：“那就在這里睡吧好不好？睡你爸爸的房間，我每天都會收拾，很干凈。”

        “可是我……”云齊看向顧青山，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我……”

        顧青山摸摸云齊的腦袋，低聲說：“陪陪爺爺奶奶？”

        陳莘連忙跟著點頭。

        云齊抿唇，“嗯，我今天不走了。”

        陳莘感激地看向顧青山。

        齊瞰松說：“我和陳莘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沒法給小齊輸血，等晚上我就聯(lián)系他小叔叔，小齊會沒事的。”

        “好，”顧青山點頭，“拜托了。”

        眾人簡單聊了幾句就分開了，陳莘心軟，知道了云初望這些年的遭遇后早就舍不得再對她疾言厲色，有些不自在地問：“明天，來家里吃飯嗎？”

        “來，”云初望急切地說，“來！”

        酒店，顧青山站在云初望的房間前輕聲說：“阿姨，沒事了，云齊會好的，爺爺奶奶也不會再怪您了。”

        云初望低笑，“讓你看笑話了。”

        “沒有，”顧青山說，“我總有一天會和云齊結婚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您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媽媽，我做這些不是應該的嗎？”

        “好孩子，”云初望說，“云齊能遇見你真是他的福分。”

        “也是我的，”顧青山說，“阿姨，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回了自己的房間后，顧青山終于忍不住單手撐著門框，暈眩感鋪天蓋地地襲來。

        他閉上眼睛做了幾組深呼吸，好一些后從行李箱里拿了片云齊的維生素，吞下去以后才進浴室。

        聯(lián)系上云齊的小叔叔后一切就都變得順利起來，一周后兩人的一切體檢結果都出來了，順利地輸血結束后云齊的身體明顯好轉，精神每天都充足得不行。

        來山城半個月，顧青山還有兩天開學，當晚，他終于有幸能夠跟云齊獨處一室。

        “咱們明天就要走了，跟爺爺奶奶說了嗎？”顧青山問。

        “還沒，”云齊猶豫一下，問，“不能再多等一天嗎？”

        “云齊，其實我……”顧青山動動身子，攬著云齊的腰說，“我這段時間一直有些不太舒服……”

        “你哪里不舒服？”云齊立馬緊張了，“我，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吧？”

        “現(xiàn)在別，讓阿姨擔心，”顧青山趴在云齊身上，“明天回去吧，我先去醫(yī)院，然后就要準備開學了。”

        “好，”云齊不再堅持，伸出一只手輕輕撫摸顧青山的臉頰，“明天一大早就走。”

        “不用那么急，”顧青山笑道，“好好跟爺爺奶奶告?zhèn)�別再走。”

        云齊眉頭皺得死緊，又開始內(nèi)疚自己這段時間對顧青山的忽視。

        “沒事，”顧青山親親他的額頭，“別想太多，好好睡覺，嗯？”

        “嗯。”

        翌日，云齊再三跟陳莘保證有空就回來看他之后，陳莘才依依不舍地放了人。云初望不想走，無奈相冊還在遇城，于是也跟著一起短暫地離開了。

        遇城市人民醫(yī)院，白薇拿著報告單百思不得其解，皺眉說：“怎么突然就低血糖了呢？”

        “低血糖？”云齊心里一緊，下意識握住顧青山的手，“怎么會呢？青山哥哥的身體不是一向都很好的嗎？”

        “不知道，”白薇深吸一口氣，疑惑地說，“不應該啊……”

        顧青山抿唇，“我和云齊還真是……”

        “天天吃糖的人竟然低血糖……”白薇搖頭，“這可怎么給你補？”

        “不用補，”顧青山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低血糖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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