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竹點了點頭：
  “第二個問題是他身體的承受能力，剛才我用封脈針法，暫時鎖住了他的奇經八脈，但要接續斷肢，就必須讓經脈重新相連，這個過程會損耗真炁破壞經脈，以他現在的狀態，恐怕很難熬到最后�！�
  她頓了頓，似乎不忍讓眾人為難，慢慢說道：
  “還有就是，他已經大量失血，要重接斷肢，就必須把創口再次切開，而他現在，已經無血可流了。”
  這下，靈羽道人也沉默了。
  外部條件雖然好解決，但陳鐵生自己能不能扛住，眾人心里誰也沒底。
  絕望的寂靜中，真如大師開口了：
  “貧僧的無量神力，可助這小施主一臂之力。”
  只見真如大師盤坐在陳鐵生旁，面色蒼白，嘴角和長須上留下的血跡，已經干涸發黑。
  他的腰椎被懾神宗轟碎，已經永遠無法站起來了。
  “師父，您都這樣了，先顧好自己，還管他們干什么？”
  無夢小和尚緊跑上前，鼻子發酸。
  “這次，我也同意小師弟的�！�
  自戒和尚杵在一邊，低著頭，不忍看師父的慘狀。
  真如大師擺了擺手：
  “一切皆是前緣造定。靈羽小友來赴十五年舊約，倒是因為自定耽擱了，我們不能言而無信，袖手旁觀�！�
  黑貓急忙愧疚說道：
  “大師言重了，因為我們，讓大師受了如此重傷，靈羽的罪過，太大了。”
  真如大師擺了擺手，指著陳鐵聲道：
  “無妨無妨，是和尚自己的業力感召，與你們無關。只是這小施主跋山涉水而來，卻在我三圣寺遭此毒手，我理當護持。但有一事，需要先問明白。”
  黑貓恭敬道：
  “大師請說。”
  “這無量神力，能借小施主的經脈行氣，但也有莫大風險。是否應該先問明這位小施主的想法�！�
  的確，剛才眾人說的熱鬧，但都在研究怎么接續斷肢，卻沒人想著要問問陳鐵生的想法。
  寧心竹吞吞吐吐道：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
  “怎么了？”江夜明疑惑。
  “我沒有帶麻藥，如果不麻醉的話，那種疼不是人能夠承受的�！�
  江夜明直視少女的眼睛：
  “能讓他醒過來嗎？”
  “應該可以�！�
  “叫醒他吧。”
  一根銀針，慢慢進入陳鐵生的百會，十幾秒鐘后，躺在地上的陳鐵生，眼皮抖動，緩緩睜開。
  一張熟悉的臉，映入他的眼中，陳鐵生脫口而出。
  “唉，你沒事啦�！�
  江夜明想哭，咬牙忍住了。
  “沒事了�！�
  陳鐵生想要坐起來，卻發現手腳不聽使喚，他費力的抬起頭，看到原本應該是雙臂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可怕的記憶潮水般襲來，將他徹底淹沒。
  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張殘忍的笑臉，聽到了殘忍的笑聲。
  “啊！”
  陳鐵生怒吼一聲，臉漲的通紅，脖子青筋暴起，傷口再次崩裂。
  寧心竹手忙腳亂的施針，金明蘭又拿出了止血藥丸。
  半個小時后。
  陳鐵生的情緒稍微平復后，江夜明跟他講了幾件事：斷肢可以接上，但流血過多，可能會死；經脈損傷，可能會死；沒有麻藥，可能會死。
  陳鐵生很快認清了現實，在他面前，其實只有兩條路：
  要么躺著，能活。
  要么站起來，可能會死。
  他沉默了。
  沒人愿意找死。
  可又有誰能夠界定，怎樣活著才是真正的活著呢？
  要做這樣的決定，對陳鐵生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無疑是極其艱難極其殘忍的。
  他甚至有一瞬間覺得，只要不說話，這個問題就可以不用回答了。
  良久的沉默。
  陳鐵生突然抬起了頭，看向小黑貓：
  “靈羽前輩，那些人還會回來嗎？”
  小黑貓沉吟：
  “他們的目標是江夜明，雖然這次沒有得逞，但一定不會就此罷休�！�
  “如果我接上四肢，還能修煉嗎？”
  羽道人一愣：
  “你經脈損傷的厲害……”
  他頓了頓：“其實能不能修行不重要，你現在，要想辦法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改變的可能。”
  陳鐵生卻沒接話，自顧自說道：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都沒辦法修行了是嗎？”
  真如大師在一旁，突然開口問道：
  “和尚能否問一句，小施主對修行如此執著，為的是什么。”
  “為了報仇�！�
  陳鐵生直視真如大師的雙眼。
  “也為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不要在別人的身上再發生了。”
  真如大師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小施主菩薩心腸，能發此愿，甚是難得�！�
  “如果有可能的話，即使再困難再危險，我也愿意闖一闖�！�
  陳鐵生神色一黯。
  “可惜我沒這個機會了。”
  真如大師低頭合掌：
  “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施主善根深種，若能皈依自性，又有什么障礙破不了的。和尚愿與施主，結一個善緣�！�
  真如大師微微垂身，以手指作筆，輕輕插入眼前的青石板中，然后竟然在石板上寫起字來。
  行云流水般寫出六個大字：
  無量降魔神力。
  “這個本事，和尚愿意教，不知施主可愿意學�！�
  陳鐵生脫口而出：
  “我愿意學！”
  “不急不急，和尚的話還沒說完，你經脈盡毀，四肢皆斷，本已是空無可空之身。但施主是大勇之人。所謂自性不滅，生機不絕，空之又空，方能生有，正合我佛門宗旨�！�
  真如大師鄭重道：
  “想要破而后立，就要依我法門，重建氣海經脈，至少需要三個月才能成形，其中的苦楚，非常人所能忍受，非有大毅力不可，一旦半途而廢，必遭反噬，可能性命不保。”
  聽完真如大師的話，陳鐵生又低下了頭。
  但只過了幾秒鐘，他就抬頭望向了江夜明，長長呼出一口氣，釋然一笑：
  “明子，真的沒了手，還怎么和你大殺四方？”
  沒等江夜明回答，陳鐵生已看向了真如大師，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大師，我愿意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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