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貓狗
晏清鉆在被窩里,連畫畫的心情都沒有。
溫怡今天上的是夜班,來醫院前特意從超市買了些水果,洗干凈后送到了晏清的病房,一推開門,黃昏落在地板上,泛著金光,她下意識迷住眼睛。
“誒,晏清,你今天沒出去玩啊?”
晏清搖了搖頭,低迷地叫了聲:“溫怡姐姐,你來了。”
“怎么今天這么老實?”溫怡把草莓放在床頭,“平常往消防站跑得可勤快了。”
晏清盤腿坐起:“最近去的太頻繁了,有點累。”
“是嗎?”溫怡順勢坐到對床,“那這幾天項戎送到護士臺,讓我特地給你端上來的晚飯,你怎么一口也不吃啊?”
“拿別人手短,吃別人嘴軟,”晏清雙手環抱,“我自己能掙錢買東西吃。”
溫怡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了兩聲:“你們倆吵架了?”
晏清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溫怡笑了笑,一眼就看穿了謊言:“項戎來送晚飯的時候,我問他這個問題,他也說沒有,但他把飯放下就走,也不說上面看看你,嘴上說不想耽誤你工作,實際上是不好意思吧。”
晏清沉默了片刻,溫聲說:“溫怡姐姐,我們倆的事辛苦你了。”
溫怡看他這么見外,撇了撇嘴:“辛苦什么,不就拿個飯嘛,走過來也就兩分鐘。”
晏清淺笑,繼續說:“要是下次他再來,麻煩你讓他自己帶回去吧。”
“每次你都這么說,我也給項戎傳達過無數遍了,可他讓我告訴你是江策買的,你是不知道,他們干消防員的最有耐心了,你倆不和好,他能天天過來送飯。”
晏清低聲嘟囔了一句:“都說了沒吵架。”
“好好好,”溫怡嘖嘖兩聲:“你就準備一直這么進行下去嗎?”
晏清想搖頭,又想點頭,最后把腦袋往上一抬,看向了天花板。
“溫怡姐姐,你和江策哥哥吵過架嗎?”
“那可太多了,別說吵架了,甚至還打過呢,”溫怡想起過去的囧事,翻了個白眼,“不過都是我單方面揍他,他不敢還手。”
“那一般是誰先道歉啊?”
“當然是他了,我怎么會給他道歉?不過要是有一瞬間我真覺得自己錯了,我也會給他個臺階下,他要是敢蹬鼻子上臉,或者又開始喋喋不休講大道理,那我的錯也是他的錯。”
晏清不禁覺得好笑。
溫怡皺眉,思索著說:“不過我和江策是情侶,我們的相處方式又不適合你們倆,你和項戎是朋友,朋友間的話應該是誰錯誰道歉吧。”
誰錯誰道歉,是我做錯了嗎?如果是的話,我的確應該主動向項戎哥哥道歉。
晏清思來想去,心被刺撓著。
溫怡從碗里拿了顆草莓,往嘴里一塞:“你還想瞞項戎多久啊?”
說著,她指了指晏清的病服。
晏清嗓子像卡了東西,想咳咳不出,想咽咽不下,這問題太難回答了。
草莓是甜的,溫怡一口一個:“越往后拖,他知道后就越難過,我還是建議你早點告訴他,讓他提前有心理準備。”
“我打算一直瞞下去,”晏清說,“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不準備和項戎哥哥保持聯系了,溫怡姐姐,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就給他說我去外地上學了,好嗎?”
溫怡心中一顫,目光瞥向一旁:“沒有這種可能,有我在這,你就別想走,要說你自己說。”
她在努力開玩笑,晏清聽出來了:“溫怡姐姐,我是認真的。”
溫怡沒有回話,深吸了一口氣,沉默許久后輕輕“嗯”了聲。
“所以你再也不打算見他了?”溫怡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他馬上就要退出消防站了,以后還會有自己的事業與生活,他前途無量,不應該被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打擾,”話雖消沉,晏清卻說得輕松,“招惹他,是我最不應該做的一件事。”
夕陽欲頹,像云上的神仙不小心灑了金色的顏料,只好用微風做畫筆,把人間涂得一片燦亮。
“希望你現在做的這個決定,不會成為你最后悔的事。”溫怡看了眼時間,手一指碗,“時間不早了,我得回護士臺輪值了,草莓記得吃完,一個也不許剩。”
“好——”晏清特意拉了長音,像是在說保證完成任務。
屋內回歸安靜,晏清心里空蕩蕩的,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
朝左,黃昏閃眼,朝右,屋子空蕩。
向上,后背累了,趴著,更是難受。
他又重新坐起,想找點事情做,可畫畫又畫膩了。
他想轉移注意力,不然腦子里全是那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項戎給的關心太滿,可能是自己同情他的遭遇,也有可能以后再也見不到他了,晏清感到五味雜陳。
他從一旁抽出記事本,翻開寫滿愿望的那一頁,當初寫下的時候每一筆都那么認真,現在看來真是幼稚,流星、日出,都是些極難看到的現象,不會有人愿意陪自己去實現的。
可這些愿望終究是盼頭,不能因為自己與項戎再無瓜葛,便要自暴自棄。
晏清鼓足了氣,這是屬于自己的愿望,為什么一定要靠別人才能實現?
他提起筆,繼續在下面補充了幾條:
掙夠大學的學費。
出院后把家好好收拾并改造一番。
與其說是愿望,不如說是計劃。
他一筆一劃地寫著,筆尖停留在紙上,暈出如漣漪般的黑痕。
他還有個愿望,但這個不太好實現,甚至還有點羞恥,他想寫,卻又不好意思寫。
不過無所謂,這本子現在只有自己會看了。
晏清抬筆,繼續寫了下去。
談一次戀愛。
……
算了,有點矯情,還是擦了吧。
不行,同樣都是愿望,不能特殊對待。
腦海里有黑白兩個小人,為了說服對方而打得不可開交。
晏清猶豫許久,最后還是劃了條橫線,把這五個字上下一分為二,就當刪掉了。
這種不可能的愿望,寫上去也沒有意義。
他繼續想著未了的心愿,手機這時突然傳來了一條消息。
“今天還接單嗎?”
晏清一看,這是閑魚上經常來找自己作畫的那人,昵稱還和自己的有幾分相像。
他打開手機,回了個“接”。
梅西學徒:“我總是找你畫畫,你會不會很累?”
梵高弟子:“不會啊,這就是我的工作。”
梅西學徒:“那就好。”
梵高弟子:“你先說說你的要求吧。”
梅西學徒:“可以幫我畫一片向日葵田嗎?一只小狗牽著小貓在里面看花。”
梵高弟子:“好呀,你也喜歡向日葵嗎?”
對方停了一會兒才回:“最近才喜歡上的。”
小狗加小貓,光在腦子里想一想就覺得可愛。
“它們兩個尺寸一樣大嗎?”
梅西學徒:“小狗大一點,小貓小一點,能不能讓小狗緊貼著小貓,低著頭搖搖尾巴,像是在跟小貓道歉?”
好奇怪的要求。
梵高弟子:“我努力試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明天出畫給你。”
梅西學徒:“不急,我把錢轉你,你現在有空嗎?”
梵高弟子:“有空,怎么了?”
梅西學徒:“最近一直沒找你,想和你聊聊天。”
晏清不知道要聊什么,可對方畢竟是買了十多幅畫的大客戶,每幅還非要多給自己錢,這不好拒絕,于是他答:“好。”
對方似乎在沒話找話,一問一答了幾個來回后,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了句:“三鮮面和糯米飯,你更喜歡吃哪個?”
“糯米飯吧,軟軟糯糯的,還有油條和肉餡,好香,”晏清說完一愣,這些不都是本地特色小吃嗎?便回了句,“你是鹿城人嗎?”
對方沒有回話。
晏清一臉迷茫,見對方不再回復,拿出畫板,開始這項任務。
風從窗外溜入,穿過病房與長廊,消散于滿是消毒水味兒的護士臺。
溫怡正翻著這一層病人的資料,翻到晏清的時候,愣了一下。
臨床癥狀依舊沒變,仍是骨癌導致的壓迫性疼痛,可后面多加了一句,偶爾伴有咳血。
不應該有此癥狀才對。
溫怡心中一慌,打了主治醫師的電話,立馬幫晏清預約了一項全身檢查。
電話打得太過專注,剛一掛斷,她看到了站在臺前熟悉的身影。
“項戎?你、你又來了,”溫怡瞪大眼睛,一捂手機,“你沒聽到吧?”
“聽到什么?”項戎問,“我剛到。”
溫怡松了口氣,往他手中的袋子里一看,里面裝著熱氣騰騰的糯米飯。
“給晏清的?”
“嗯,”項戎把袋子放在了護士臺上,“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和江策一起吃飯。”
“不麻煩,”溫怡沒接袋子:“可是人家說了,不吃你送的。”
項戎平和說:“還和以前一樣,就說是江策買的,或者你買的。”
溫怡:“……行吧。”
往袋子里仔細一瞧,溫怡突然發現了糯米飯里放了三塊兒桂花糕。
項戎剛要轉身離開,便被溫怡叫住了。
“誒誒誒,這里面怎么會有桂花糕啊?”
項戎停住腳步,摸不清頭腦:“晏清不最愛吃它了嗎?”
“愛吃是愛吃,能吃是能吃,”溫怡解開袋子,示意項戎把桂花糕挑去,“這里面都是人工白糖,晏清不能吃。”
單單這么一說,項戎驟然全身一緊:“晏清生病了?”
溫怡一怔:“沒、沒有,一些基礎病而已,他就是嘴饞,管不住嘴,總之他一點白糖都不能碰,你給我切記了。”
項戎點了點頭,醇厚的嗓音沉聲道:“記住了。”
看著項戎離開后,溫怡無奈搖頭,走進病房,把飯帶給了晏清。
“溫怡姐姐,你怎么又把他的飯帶過來……”
溫怡打斷了他的話:“我說這是江策買的,你信嗎?”
晏清:“……”
為了治好他的病,溫怡又好言相勸道:“你就趁熱快吃了吧,你和項戎之間的事情跟飯無關,糯米飯是無辜的,它被老板辛辛苦苦制造出來,不就是希望被一個有緣人吃下嗎?”
晏清:“……”
“再說了,”溫怡嘻嘻一笑,“我幫你把飯帶過來,項戎就答應請我吃飯。”
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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