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章 韶華不為少年留
京城的秋天看起來要比別處晚來，特別是太子宮里，仍然綠意盎然，沒有一絲凋落的跡象，至少在青瑣眼里是這樣，她就如此快樂而平靜地生活著。真切傾聽著和風(fēng)的腳步和自己的心跳，她驚奇艷陽的明媚和湛藍(lán)天空的遠(yuǎn)邃，內(nèi)心希望所有的人都來分享她的快樂和幸福。
她決定去靜云庵看心印師傅。
和天濂說是去庵里燒香許愿，準(zhǔn)備好了物品。真要走了天濂到底放心不下，一定要陪她一起去。青瑣笑說自己以前胡走亂撞的也過來了，怎么跟他在一起反而一躍富貴身了。天濂嬉笑道，你是太子妃了，怎可以獨(dú)自亂走，碰上山賊怎么辦？青瑣無奈只好答應(yīng)了。
天濂這回也不騎馬，同坐馬車出了宮，他們悠然向太白山去了。沿途風(fēng)景依舊，又好像陌生，青瑣似深藏閨闈的小姐，雙眸里充滿了新奇，一路上問個沒完，連天濂被她的快樂深深感染著，一路回憶他們在柳堤扔石子的情景，惹得青瑣羞紅了臉，天濂愈發(fā)的戲噱她…
秋天的靜云庵是一年中不算鼎盛的季節(jié)，虔誠的香客還是絡(luò)繹不絕，山門外停放著許多的車馬輕轎。因是喬裝打扮，他們的出現(xiàn)并未引起別人的注意。青瑣讓天濂在山門外等候，自己雜在人流中向庵里走去。
庵內(nèi)香火旺盛，經(jīng)聲不斷。青瑣燒了香，沿著各香殿找。總算在一僻靜處遇見了上次給她木鐲的小尼姑。
“小師傅，麻煩你請一下心印師傅如何？”青瑣笑盈盈的叫道。
小尼姑變了臉色，疑惑地看她，終于認(rèn)出她來，瞧周圍無人，將她拉到角落處，輕聲道：“施主請小聲說話，一旦被別人聽見，非被抓了不可。”
青瑣驚愕：“心印師傅怎么啦？”
“上次官衙來抓人，把庵里的尼姑都召集起來，挨個盤問。幸好心印師傅已有準(zhǔn)備，從后山跑了，到現(xiàn)在才知道心印師傅原來是個殺人犯呢。小施主，幸好你問上我，不然你也難逃干系。你還是快走吧，心印師傅不可能再來了。”
青瑣心中一陣悲涼，原來佛門清靜之地也容不下她藏身，如今會上哪里去呢？她也是心懷深仇大恨之人，茫茫世間可否有她的安身地？
青瑣在山門前悵惘良久，直到天濂在叫她。兩人攜手往馬車走去，天濂瞧青瑣的神情不爽，淺笑附在她的耳邊，問她許了什么愿？青瑣嚴(yán)肅地說，佛家圣地許愿只在自己心里，不準(zhǔn)亂講話。天濂聳了聳肩，神情忽然肅穆，攥著她的手進(jìn)了馬車。
馬車駛在羊腸小道上，青瑣努力張望車外黯淡的風(fēng)景，終于在最后拐彎里，看到紫桐曾經(jīng)佇立的臺階，那道留在腦海里的身影，紙鳶似隨風(fēng)飄揚(yáng)出去，虛妄的風(fēng)景即刻被湮沒了，她嘆息了一聲。天濂把她輕輕攬在懷里，手指堵了她的嘴唇，游絲似的噓了一聲。
“不許嘆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難道你不快樂嗎？”
青瑣的臉上重新漾出沉醉的微笑，依偎在他的懷里，散漫著雪韻幽蘭的芬芳，一如初日芙蕖的溫柔。不管是在奢麗的太子宮里，或是在小巷處、闌池畔，他們都同樣感受著纏綿美好的心情。回憶那些不染纖塵的往事，聚攏著兩顆心，把他們牢牢地縛在一起。天濂在緘默中感受著無限幸福，輕輕地哼唱著兒時學(xué)會的歌。
她在余韻裊去的一瞬，睜開雙眸，深情地凝視著他。末了，問他歌中的意思？他狡黠地笑笑，說是新郎在洞房夜唱給新娘聽的，脈脈幽情在心里滋長著，她把頭又輕輕地埋在他的懷里。
“也不知道明雨他們怎么樣了？”他突然說道，其實他想讓她高興。果然她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們現(xiàn)在就去看他們。”
明雨的宅第布置得相當(dāng)幽雅，庭戶寂靜，卻是落花滿庭，粉蝶穿欄。從里室往窗外看，云淡風(fēng)清，藕香侵檻。月亮門內(nèi)一瓜架，半熟的瓜垂垂欲墜，微風(fēng)迎著南墻桂花的香，陣陣撲入鼻孔。天濂和青瑣徜徉其中，幾疑墜入世外桃源，流連贊嘆。
“客人來了。”檐下花架上的鸚鵡突然叫起來，他們怔了一下，彼此相顧大笑起來。
“小的正想過去給殿下請安呢。”明雨施了禮，喊著芳菲的名字。芳菲從里屋出來，看見他們，驚喜道：“是太子殿下。”說著福了福，眼瞅著青瑣淺笑。青瑣甜甜的笑，只管拉著芳菲的手，不住的搖晃著。
主人泡了茶，芳菲攜了青瑣去院子里說話。青瑣打量芳菲，瞧她婚后仍舊一身素色，臉色如同朝旭下的芙蓉，比以前更嫵媚了，不禁拍手笑道：“小姐愈發(fā)滋潤了，真羨慕死人。”
芳菲倒落落大方，含笑輕撫青瑣的臉，贊許著：“你自己不去照照鏡子，看自己變化有多大？”
青瑣在小姐面前露出她的調(diào)皮相，咯咯笑著。
“看起來太子殿下對你情有獨(dú)鐘，我也就放心了。”芳菲拉著青瑣的手，微嘆，“只是皇家并未容你，圣命大于天，皇后又是這樣，你恐怕要吃點(diǎn)苦了。”
青瑣緘默不語。芳菲又說：“還有你的父親至今下落不明，他又是宮里的，以前會不會犯了事？要是找到了就好了。”又嘆口氣，“以前是你擔(dān)心我，現(xiàn)在我又何嘗放得下你呢？”
“小姐這是到哪里去？”青瑣聽出了芳菲的弦外之音，心里難免一急。
“和表哥到南方去。”說這話時芳菲的臉上洋溢著愉悅，一改往日嬌弱之氣，“表哥正在為朝廷編制《南域錄》，這是件大工程，必須走遍南域的山山水水，深入民間百姓，我這就陪著他。”
“小姐。”青瑣緊握住芳菲的手，心情有點(diǎn)激動。以前那個軟弱嬌嫩、動輒梨花帶雨的小姐不見了，這就是愛的力量吧？她和明雨少爺從此夫唱婦隨、比翼雙飛，她真的羨慕他們，也從心里為他們高興。可是，以后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們？紫桐姐姐又失蹤了，她想著想著，鼻子一酸，竟掉下淚來。
“我會寫信給你的。”即將離別，芳菲不免難過，“明日我去跟胖婆道別，你以后好好孝順?biāo)先思摇！闭f著，珠淚頻頻下落，倆個人相擁著，抱頭哭泣。
天濂和明雨出來，看院子里的兩人愈哭愈傷心，一邊勸著一個，各自摟著安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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