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七章 三分春色二分愁
“二殿下請。”楚士雄站在殿門口，拱手道：“皇上已經(jīng)大半月未上朝了，今日可是開天顏啦。”
天清怔了一怔，敷衍笑說各位大人請吧。大家便擁了天清，眾星捧月似的往殿內(nèi)走。
“哈哈…”皇帝一身明黃，在宮女寶扇的簇?fù)硐拢χ瓕⑦^來。天清正想叩頭行跪，皇帝突然的咳嗽幾聲，撫住胸口，臉色大變。身邊的內(nèi)侍一把將他抱住，免得他沉重的身子往地面倒。
“父皇！”天清大驚失色，半年不見，父皇怎么這個樣子？
“沒事，沒事。”皇帝冰涼的手心放在天清的手上，在他和內(nèi)侍的攙扶下坐回到了御座上，并將他叫到身邊坐下。
“皇兒治蟲有方，豳州百姓歡欣鼓舞，今年看來是個豐收年啊。如今西南一穩(wěn)定，朝廷就可以全力對付突厥。朕今日痛快，國富民安，我朝皇兒功不可沒，今晚大宴，為皇兒接風(fēng)洗塵。”皇帝面朝殿內(nèi)王公大臣，聲音雖是虛弱，但充滿了愉悅。
眾人齊呼萬歲。
天清環(huán)視兩旁，不見天濂的身影，問道：“父皇，怎么不見皇兄？”
皇帝一聽，拉長了臉，滿臉失望：“前些日說是養(yǎng)病，他連早朝都松懈了，哪像個太子的樣子？”眾臣見皇上動怒，自不敢吭聲。皇帝緩和了一下神色，說道：“楚愛卿，柳愛卿。”
楚士雄和柳南天次序出班。
皇帝拉了天清的手：“清兒對軍政一貫低調(diào)，從不主動參與，如今自然不同了，往后靠你們諸位多加協(xié)助才是。朕期望二卿維護(hù)朝野，且要相互溝通，同心輔政。”
“臣叩謝圣恩。”楚、柳二人磕頭謝恩道：“蒙皇上信賴，臣誓死報效朝廷。”
皇帝在內(nèi)侍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來，瞧著跪伏一地的臣子們，笑說：“都起來吧，今晚愛卿們想干啥干啥，盡興歡慶。不要拘于君臣禮儀，更不要你們陪駕，朕也呆不了多大會兒，兜一個圈子又回鑾了。”
“恭送圣駕。”
楚士雄和眾大臣自然知道皇帝的病勢，皇上如今呆在碧云軒里，想見龍顏連皇子寵妃也不存奢望。今日掙扎著出來，足以說明天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望著天清的臉上露出了受寵的沾沾自喜，楚士雄的笑意隱去了，眼睛了閃動了一絲寒光，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夜晚的天清宮張燈結(jié)彩，紅燭高燒，亮如白晝。在京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從都尉楚士雄到九卿，內(nèi)務(wù)府教坊樂坊，包括皇室貴胄中的王爺和閑散的王孫全都來了。宮門外車水馬龍，官轎駿馬一直排列到青石道的盡頭。
宴殿內(nèi)座無虛席，大臣們紛紛恭賀天清，話題自然落在他的身上，言辭里又多了恭維虛夸。天清依舊淡淡的笑笑，眼光時不時的朝殿外望去，皇兄答應(yīng)過來，他的心境極好。
周總管操著公雞腔在唱和，官員們?nèi)紒y哄哄的起來。天清順著人們的眼光望去，天濂差不多到了最高一級臺階了。他輕緩一口氣，瞧著天濂的身影，緊接著他的心里沉了沉，天濂的身旁空無一人。
天濂一踏進(jìn)殿門，大家都隨著天清駐足距離兩丈余，又都隨著天清跪伏磕頭請安。天濂精神不錯，一副沒事似的，揮手說都起來吧。
到了天清面前，他拉著天清的手說：“清弟，你不來請我一樣來。你是有出息了，父皇賜給你那么多的榮耀，我打心里為你高興。”
天清問道：“聽說前些日子皇兄受了風(fēng)寒，今晚怎么一個人來？”
天濂笑道：“我當(dāng)然是一個人來了。”
“青瑣呢？”天清脫口道。
天濂微微蹙眉，臉色有了消沉：“你說那個丫頭？早走了。”見天清一副茫然，他冷哼一聲：“這里吸引不了她。”
“為什么？”天清愕然。
“別再提她好不好？”天濂不耐煩了，負(fù)氣地說道：“她那個太子妃本來就是假的。”
天清雖內(nèi)心有無數(shù)的疑問，看天濂臉色逐漸陰沉，盛典之下只好沉默了。心里卻有一抹的欣喜幽幽而生，原來她是不屬于皇兄的，他就有機(jī)會找她去，對嗎？
周總管匆匆進(jìn)了內(nèi)殿：“殿下，皇上皇后蒞臨了，輦駕快到宮門了。”
天濂懶懶的坐在位置上不動。天清一邊往外走，一邊說：“皇兄，快去接駕。”天濂慢吞吞的起來，天清瞧著天濂緩慢的方步，輕聲對天濂笑道：“皇兄，是你陪駕，還是我陪駕呢？”天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父皇蒞臨你的行宮，自然由你陪駕了。”
天濂站在殿門口，眼看著皇帝在宮人的攙扶下一步步艱難的往大殿挪動，天清跑過去叩禮，父皇隨即笑咪咪的接住了他的手。后面的鳳輦上，幾個宮女伺候著皇后款步而下，皇后的目光隨即落在他的身上，他無端的煩躁起來，一甩袖子回到了內(nèi)殿。
又是一陣跪拜迎駕，皇帝攜著天清進(jìn)了內(nèi)殿，皇后儀態(tài)萬方的隨駕步入。
皇帝一副滿足的樣子，笑說：“父皇到這里來瞧瞧，隨后就要回去了。父皇一直盼著你有出息呢，這次豳州之行，足以證明你有控制局面的能力，內(nèi)心甚慰啊。”
皇后插上一句：“濂兒也能干呀。天下誰不知咱濂兒少年英才，文韜武略？”
皇帝并不搭腔，兀自在榻上坐定。皇后見天濂一直沉默的不說話，便笑盈盈的說道：“母后又有半月未見濂兒了，你又不讓我去你宮里，真是愁煞母后了。今日你父皇在，母后得說一句，蕭丞相的侄女，還有沛國公的小女，我是看著喜歡。上次我已透了點(diǎn)風(fēng)，人家巴巴的等著，這回你又沒聲音了，叫我怎么交代？唉，你這個小冤家，何時讓母后省心呦？”
她本來是說給皇帝聽的，皇帝一旦點(diǎn)頭，天濂自然無話可說。那料得皇帝掃了她一眼，責(zé)怪道：“來到清兒這兒，你怎么扯上東宮的事。”
皇后噎了聲，又羞又惱，扯著綢帕不說話。皇帝只呷了一口茶水，站起來想走的樣子，指了指天濂道：“那丫頭又惹你氣惱了是不是？你貴為太子，豈可沉湎于兒女情長？振作點(diǎn)，別讓父皇失望。”
天濂垂首不語。
皇后含怨看了天濂一眼，滿肚子掬了一捧淚水，跟著皇上出了殿門。面對跪伏一地的眾臣，她一眼認(rèn)出了楚士雄的背影。此時楚士雄正微微抬眼，倆個人的眼光對上的一剎那，他又迅速地將目光移開了。皇后的心涼了涼，在眾臣一片恭送聲中，裊裊細(xì)步上了輅車。
剛出宮門，前面皇上的車馬蹄聲促促，皇后撩著車簾望去，皇上的馬車離著她迅速的跑遠(yuǎn)，繼而車馬的影子在黑夜里消失了。
“李總管。”她輕咳一聲。豎著耳朵聽，還能隱隱聽到從行宮里傳來的舞樂聲，此時的天清宮里一定沸騰了。
“老奴在，娘娘。”李總管花白的腦袋探了進(jìn)來。
“你問過楚都尉了？他說了些什么？”
“這…老奴不敢說。”李總管支支吾吾的。
“你說吧，說來無妨。”皇后沉了沉聲，慢慢抬起手中的綢帕，用牙齒咬住了一角。
“楚大人只說了四個字，他說您是——”李總管頓了頓：“婦人之見。”
只聞嘶的一聲，綢帕被咬破了個口子。皇后冷冷一笑，尖銳的聲音細(xì)薄如刀：“那丫頭把濂兒的魂靈都叼走了，他還等到何時動手？”兩手向邊頭一扯，那塊繡著百鳥朝鳳的綢帕就被撕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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