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十五章 春花秋月何時了
夜深了。
已是早春二月,凜冽的風(fēng)依然凄切地卷過皇宮。
除了宮漏聲一下下的傳來,整個皇宮都靜悄悄的,寂靜得就像是一座墳?zāi)埂?
皇帝仰臥在明黃色繡金龍的錦衾繡褥之中,面色蠟黃,形容枯槁。十幾名連月來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的宮女內(nèi)侍,屏氣躡足地守候在一旁,隨時準(zhǔn)備伺候湯藥,焚香送水,傳遞信息。
青瑣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微微一擺手,眾宮女內(nèi)侍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踮著腳無聲地退下了。
青瑣步履沉重地緩步走到皇帝榻邊,她剛俯下身去,皇帝微閉的眼猛地睜開了。
她直起了身,站立著,并不說話。
皇帝混濁的眼光望向她,氣力衰微,喘息了好半天,才掙出一句話來:“你……你真的來了……”
青瑣一聽,平靜地回答:“來了幾次,您都睡著,未敢驚擾。”
皇帝聽后,默默無語。停了片刻,他才低聲呻吟了幾句:“朕曾經(jīng)裝病,你還跑來見朕……今日不同了,你是真的恨上朕了……”眼睛痛楚地再次閉上。
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經(jīng)到了,什么靈丹妙藥、威力權(quán)勢再也挽救不了他這垂危的生命了。
唯有,心中的一遭病痛,還未平去。
他心有不甘地期待著。
宮漏聲滴滴答答地響著,午夜的皇宮顯得寂寞而凄涼。
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病勢垂危的皇帝,青瑣的心也是凄涼一片。她站在暗淡的燭光下,注視著閉目微喘的皇帝,沉思了很久。
終于,她湊近皇帝,聲音輕柔,語氣卻是極快速而堅定的:“他一回來,青瑣就嫁給他。”
皇帝閉目不語。
又沉默了好久,他才微睜一眼,吃力地、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好吧,朕不勉強你,你等著他,等他來……”
說到這里,皇帝又氣喘起來,燭光搖曳下,他那灰白的臉龐上,似正掠過死神翅膀的陰影。
青瑣并未領(lǐng)會到皇帝的意思,她哀傷地望了一眼那張變得老丑不堪的瘦臉,鼻子一酸,趕緊垂下頭去,輕輕地退出了寢殿。
她的父親,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皇帝,這次將敗在死神的魔爪里。
怡真殿內(nèi)很靜,鴉雀無聲。
殿前庭院內(nèi)灑滿了凄清的月光,月光下,開亭邊,幾叢芭蕉伸出巨大的葉片,把幽暗的影子投射在階墀上、窗欞上,搖晃不寧。
此刻,青瑣已經(jīng)睡著了。半迷蒙半恍惚中,她分明看見了天濂一身金盔金甲,明亮的雙眸飽含深情。她高興極了,感覺自己就是林中鳥,騰翅向他飛去。三年闊別,三年孤獨,有多少心事多少話語要向他傾訴啊!
“丫頭。”他的聲音杳若塵煙,他伸出手來,憂傷的嘆息輕輕掠過她的手指。
她接住了,低眼一看,掌心中緊握的,是那一柄沾著血跡的寶劍。
她驚駭?shù)媒辛似饋恚蚜恕?
小秀捧著一杯香茗,送到她的手中。
青瑣輕抿幾口,睜著迷惘的雙眼,問道:“什么時辰了?”
小秀連忙低聲道:“公主,您才睡下不到一個時辰呢,公主您可要保重啊。”
“皇上那邊有事嗎?”
“剛才奴婢從御膳房過來,正看見二殿下和崔玉廷將軍去給皇上請安,這么晚了,奴婢正納悶著……”
小秀剛剛說出“崔玉廷”三個字,青瑣的神色就大變,她馬上起身說:“快給我披風(fēng),我要出去!”
碧云軒內(nèi)。
月光斜照進來,照在皇帝暗黃的臉上。他無聲地躺在炕榻上,生命垂危,但他的頭腦異常的清醒,這更增加了他周身的痛苦。
他仍然堅持著,因為他必須在彌留之際,等待一件事的到來。
“父皇……”
天清的哀聲剛一傳到,他與崔玉廷已經(jīng)跪在了他的病榻前。
“皇兄他……”
明黃色的太子綬帶,金盔金甲,斑斑血跡隱約可見。
漸漸地,皇帝似乎感到了一團冰涼之氣,從足心淹沒上來,一直涌向他的全身。霎時間,皇帝兩眼發(fā)直,牙關(guān)漸緊。他知道無常已經(jīng)到了,腦際驀地閃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于是他拼盡全身的氣力,喃喃地吐出了最后幾個清晰的字眼:“他……他死了嗎?”
“皇兄他殉國了……”天清大哭起來。
皇帝虛空的眼睛直愣愣地定在天清身上,接著,一口濃痰堵住了喉頭,發(fā)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響,再也吐不出一個字音來。
楚士雄、天濂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他們?nèi)绱讼嘞瘢瑯拥目±剩瑯拥膸е铗埐获Z,一縷淡笑浮在皇帝的嘴角。
好了,好了,他寵了二十年的濂兒,那個他難以經(jīng)受的奇恥大辱,終于消失了。
這時,寢殿外傳來了青瑣悲慟的哭聲。
肅跪在皇帝炕前的天清愣了一下,他想起身,可又無可奈何的讀著皇帝已完全模糊的字眼。
皇帝的眼神已散,牙關(guān)已緊,接著,在最后長長的嘆息聲下,就永遠停止了呼吸。
“父皇——”
皇宮內(nèi)喪鐘長鳴,就像一窩被驚擾的蟻穴,整個皇宮都忙亂起來。
哀音響遍了皇宮,響遍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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