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擔(dān)憂
李睿對跟世家打交道沒啥經(jīng)驗,壓根就知道羊忱的邀請份量有多重,他頗為敷衍的應(yīng)了一聲:“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打完這一仗后一定登門拜訪。”又向羊忱一禮,然后走到外面叫:“上菜!”
馬上,一大盆一大盆的菜流水價似的端了上來。最亮眼的莫過去那只皮被烤得黃焦焦、肚子圓滾滾的羊,這頭羊擺在一個巨大的木盤里,由好幾個人抬了上來,李睿親自抄起刀子,輕輕劃開羊皮,頓時,中軍帳內(nèi)的香氣又濃郁了幾分。
他手腳麻利,將羊肚子里的羊肉和鵝卵石一一取出。羊肉放進盤子里,由侍女端給大家,而鵝卵石則放到木盆里準備端出去扔了。
取完肉后,羊皮里還有許多湯汁,他也盛在海碗里備用。
正好,又有人端進來一大碗一大碗的面條,他將湯汁一勺勺的淋在面條上,然后分給大家。
羊忱嘖嘖稱奇:“以羊皮為炊具烹飪一整只羊?老夫還真是頭一回見,開眼界了,真的開眼界了!”
不光是這種奇特的烤羊方法,后面端上來的那一盤盤青菜同樣讓他開了眼界:以前怎么沒覺得這些青菜這么香啊?真是怪了。
以前做的當(dāng)然沒有這么香,因為以前沒有鐵鍋,烹飪青菜的唯一方法就是煮,要么和粥一起煮,要么都好后撈出來用油鹽醬料拌著吃,能有多香才叫見鬼了。李睿不一樣,他是開了掛的,直接上鐵鍋,炒、煎、炸、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把那些菜弄得一道道油水十足,香氣撲鼻!
這個時代還沒有大家圍著一張桌子吃飯的習(xí)慣,飯菜都是先分好,每人一份,然后各自找座位坐下自己吃自己的,邊吃邊聊,要是有酒的話時不時舉杯共飲……嗯,有點像西餐。分好菜后,大家各自坐下,李睿在得到北宮靜的允許后也坐下,不過他毫不客氣的將四個羊蹄全弄進了自己的餐盤里,順便幫北宮靜弄了一條最肥大的羊腿,自家上司嘛,肯定要關(guān)照一下的!
接下來就是吃播時間了。別說越騎、長水、射聲等部隊的將領(lǐng)、軍官,就連羊忱、羊繡、羊峻、蕭育等等這些一日三餐山珍海味沒斷過的世家人物,也是狼吞虎咽,吃得頭不帶抬。那些年輕人一個個都是肉食動物,拿著大塊大塊的羊肉大口大口的撕咬,而羊忱則對青菜感興趣,一筷子接一筷子吃得不亦樂乎,越吃就越氣:他貌似沒虧待過家中的廚子吧?為什么他們給他端上來的菜這么難吃?尤其是青菜,以前他們到底是怎么弄的,能把這么好吃的青菜給整得寡淡無味?簡直就是浪費食材!
不行,回去得狠狠收拾他們才行!
旁邊傳來響亮的咀嚼聲,羊忱扭頭望去,只見李睿跟他一樣,正一筷子一塊子的將青菜往嘴里猛塞,吃得那叫一個香啊!羊忱不禁越發(fā)的欣賞這個小伙子了。這個小伙子不僅射得一手好箭,燒得一手好菜,精通兵法韜略,連口味都跟他一樣,喜歡青菜!真是個棒小伙,值得好好培養(yǎng)!
李睿自己本身也是個肉食動物,每天都要干掉一兩百克肉的那種。射箭運動員嘛,體力消耗很大的,不吃肉哪來的力氣?不吃肉怎么長個子?不過,來到這個操蛋的時代大半個月了,肉倒是吃過幾回,但青菜的葉子都沒見過,現(xiàn)在的他缺維生素C缺得厲害,看到草皮都想撲上去啃兩口了,所以他果斷選擇了先吃青菜,把青菜都干掉之后再去吃肉……
長水、射聲營的小兵可就沒這個口福在寒冬臘月里享用青菜了,不過不要緊,李睿也給他們準備了一大鍋肉,一頭兩百多斤重的野豬再加兩頭狼,還有全副的羊雜、羊頭,燉得爛熟,香得要命。李睿進來之前就作了分配,豬頭羊頭由那幫屯長級別的軍官分著吃,那鍋肉則分給全營軍士,每人一勺湯,一塊半個拳頭大的肉,中間肉不夠了,還往里面加了不少馬肉,讓一大早就起床,只啃了一點干糧便開始趕路,已經(jīng)餓得肚子咕咕叫了的晉軍禁軍人人都吃上了香噴噴的肉,喝上了香濃的肉湯,這一餐吃得無比滿足。
羊忱這一餐也吃得無比滿足,吃完后直打嗝。這倒挺少見,他飲良一直很有節(jié)制的,從來都只吃七八分飽,絕不暴飲暴食,這一回算是破戒了。放下碗筷,他拉捋著胡須感慨:“真是美味啊,老夫這一生游歷全國,吃過的美食著實不少,但還從來沒有吃過這么美味的飯菜!李賢侄,你這手藝真是絕了,宮廷御廚做的飯菜都沒你的香啊!”
李睿將最后一口食物咽了下去,笑著說:“侍中大人過獎了,晚輩的手藝其實很一般,只是侍中大人頭一回吃,覺得新奇而已。”
羊繡沒好氣的說:“做得好吃就是做得好吃,謙虛個啥?”
羊忱笑著說:“是啊,賢侄,年輕人太過謙虛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睿:“……”
我真沒謙虛!
是的,他真沒謙虛,在他看來,這幾道菜的味道也只能算一般。就比如說這烤羊肉吧,缺了好幾樣重要的調(diào)料,比如說醬油、料酒等等,沒壓住羊肉的膻味。還有炒菜用的鹽質(zhì)量也不大好,里面有雜質(zhì),雖說挺細小的,但吃在嘴里還是很不爽!沒辦法呀,這年代的制鹽技術(shù)還挺原始,別說海鹽了,就算是四川自貢產(chǎn)的、可以作為貢品上貢給皇帝的井鹽,在他看來質(zhì)量也一盤,遠不能跟現(xiàn)代那潔白如雪的食鹽相比。
更別提還缺了辣椒、孜然、蠔油、醬油……等等等等一大堆佐料了,就算他廚藝不錯,缺了這么多東西也很難做得出合自己心水的菜肴來。所以,這些菜在他看來,勉強只能打個七十分。
北宮靜也放下了筷子,對李睿說:“做得確實很好吃。”
李睿說:“多謝少將軍夸獎!”
北宮靜笑笑,示意侍女將碗筷收走。等東西都給收走之后,他向羊忱一禮,問:“侍中大人,此番圣上將長水、射聲、越騎三營禁軍盡數(shù)派出,是要收復(fù)宜陽嗎?”
羊忱用玉如意輕輕敲擊著自己的手掌,說:“不光是長水、射聲、越騎三營,中壘、屯騎、胡騎、驍騎、游擊、左右二衛(wèi)……都已由太尉親自率領(lǐng),傾巢出動了。”
北宮靜吃了一驚:“那整個洛陽豈不是都空了!?”
羊忱說:“差不多空了。但沒辦法,胡虜占據(jù)宜陽、新城、新安、河陰,都快把整個洛陽給圍死了,圣上憂心如焚,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盼到你們在新城大破敵軍,胡虜軍心動搖,圣上自然不愿意錯失這等收復(fù)失地的良機,將能用之兵盡數(shù)壓上,力求重創(chuàng)胡虜。”
北宮靜的神情有些無奈:“主要還是太尉不愿意錯失這次良機吧?”提起那個老烏龜,他就恨得牙癢癢的。這個老烏龜處處都在跟涼州軍作對,屢婁將涼州軍置于孤立無援的絕境,比如說這次新城之戰(zhàn),戰(zhàn)場距離宜陽城不到二十里,胡虜大軍將小小的新城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差點就要了涼州軍的命!在這驚心動魄的七晝夜里,始終不見朝廷有一兵一卒前來支援,要不是涼州軍里有李睿這么個怪胎,弄出了黑火藥和威力更加厲害的猛火油,同時布下卻月陣,一戰(zhàn)打崩了胡人大軍,只怕涼州軍已經(jīng)兇多吉少了!現(xiàn)在晉軍占了上風(fēng),那個老烏龜馬上就跳出來摘桃子了,真是可惡!
羊忱自然知道北宮靜與司馬越之間的恩怨。北宮純可是北宮靜老爸啊,讓司馬越找個“驕橫拔扈,目中無人”的借口給擼了,名義上送去看守皇陵,實質(zhì)軟禁,而且一軟禁就是一年有余。這一年多以來,北宮純與涼州軍的聯(lián)系基本斷絕,五千涼州軍呆在這人生地不熟、惡狼環(huán)伺的洛陽,隨時可能被司馬越給強行吞并,又或者被胡馬輾成塵埃,全靠北宮靜挑起這個重擔(dān),在熊耳山構(gòu)筑營壘,一邊堅守一邊開荒,這才堅持了下來。人家父子二人兩救洛陽,摧敵鋒于正銳,挽狂瀾于極危,有大功于江山社稷,卻被打壓至此,北宮靜對司馬越能有什么好印象那才叫見鬼了!
巧了,他對司馬越也沒什么好印象,甚至可以說,整個羊氏對司馬越都沒有好印象,沒派死士弄死這個老烏龜已經(jīng)是他身為羊氏家主最后的底線了。他帶著幾分不屑,笑了笑說:“司馬太尉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么?沒多少真本事,但撿便宜和背地下黑手卻無人能及。你在新城大敗胡虜大軍,斬俘兩萬余,胡虜為之喪膽,正是乘勢追擊,收復(fù)失地的大好時機,他怎么可能會放過這等良機?”
羊峻知道北宮靜心中惱火,開導(dǎo)他:“不管司馬太尉用意何在,出動禁軍精銳大舉反擊、收復(fù)失地,終究是對大晉有益無害。”
北宮靜說:“這個我自然知道。只是,這位太尉心眼太多了,天知道他會在背后耍什么手段,真要與他并肩作戰(zhàn),我們十分力氣起碼得留著八分來防他……”說到這里,他面帶愁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羊峻頓時就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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