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宜陽大戰(zhàn)10
由于角度問題,呼延晏并沒有看到那在自己的騎兵中間亂滾亂撞的無敵風火輪,他只看到?jīng)_鋒的虎騎無緣無故的便隊形大亂,喪失了沖擊威力。他不禁勃然大怒:“石超是怎么回事?他就是這樣帶隊沖鋒的?廢物!簡直是廢物!”
幾位司馬也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那石超可不是等閑之輩,他出身于渤海石氏……大家可能對渤海石氏沒啥印象,畢竟跟太原/瑯琊王氏、弘農(nóng)楊氏、清河崔氏、泰山羊氏、滎陽鄭氏等等這些歷史悠久、英才輩出的頂級世家門閥相比,實在是太不起眼了,大家可能壓根就沒聽說過有這么一個世家。這也不稀奇,渤海石氏一直都是要實力沒實力,要名氣沒名氣,一直到石苞這一代人才混出了點名堂。而背負全村希望的石苞年輕的時候只是個鐵匠,后來不知道走了什么好運,被舉薦給司馬師,才憑借過人的才干和政治頭腦慢慢發(fā)達起來,一路干到了大司馬,渤海石氏由此發(fā)跡。什么?你們連石苞的名字都沒聽說過,很陌生?不要緊,他兒子的名字你們肯定不會陌生了。
準確的說,是他第六個兒子的名字你們肯定不會陌生,那貨叫石崇。
對,就是跟王愷斗富的那個石崇。
石苞臨終前給幾個兒子分配遺產(chǎn),每個兒子都或多或少分到了一些,唯獨石崇一毛錢都沒分到,石苞的理由是:這小子精明得很,不用給他留遺產(chǎn)他也能靠著自己的能力獲取富貴!而石崇也正如他所愿,靠著自己在商業(yè)上的天賦獲得了驚人的財富,其財力甚至可以與太原王氏、泰山羊氏等等頂級世家門閥相抗衡。太原王氏的王愷數(shù)次跟他斗富,結(jié)果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渤海石氏雖然發(fā)跡了,但是在那些經(jīng)學傳家的世家眼里不過是暴發(fā)戶、土包子而已,論底蘊,他們差得可太遠了,很多同朝為官的官員都對石崇充滿不屑,認為跟這個一身銅臭的家伙同朝為官是自己的恥辱。石崇挖空心思跟王愷斗富,倒不是他真的錢多燒得慌,他只有在金錢這方面能夠與那些經(jīng)學世家一較高下,想要引起那些世家門閥的注意,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也只能拼命炫富了。至于這種炫富的舉動有沒有讓王氏、羊氏、崔氏這些世家高看他一眼,還不得而知,但確實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那就是司馬倫的軍師,著名的毒士孫秀。
引起孫秀注意的人的下場一般都好不到哪里去,像石崇這種富可敵國又沒多少底蘊的家伙更是如此,僅僅是孫秀向他索要一名愛妾,他不給,便被砍了腦袋,并且夷三族。
石超很幸運,不在石崇的三族之內(nèi),僥幸保全了性命。但仇恨的種子就此種下,石崇死后,渤海石氏臥薪嘗膽,利用手中的財富大肆招覽亡命之徒甚至購買胡人奴隸,聘用被打散逃回老家的西晉禁軍軍官,高價從遼東購買戰(zhàn)馬,嚴加訓練,短短幾年時間,居然讓他們拉起了數(shù)千私兵。有錢的好處顯而易見,作為曾經(jīng)富到連司馬炎都自嘆弗如的石氏,哪怕被孫秀折騰得元氣大傷了,他們依舊有足夠的財力購置三百余套馬鎧和大批重裝騎兵才有的鐵甲,組建起了三百具裝重騎和千余半具裝重騎,戰(zhàn)斗力極其強悍。王彌橫行山東的時候渤海石氏起兵響應,跟著王彌掃行山東,不知道攻破了多少州府;王彌在洛陽城下被北宮純打得慘敗,他們又跟著他一起投奔了匈奴漢國,在山西境內(nèi)獲得了一塊立足之地,喘過氣來之后再度向西晉發(fā)動猛烈的進攻,沒別的目的,就是掀翻這爛到家了的西晉,干掉司馬家,替慘死在司馬倫屠刀之下的親人報仇!
什么?你說司馬倫早就死了?
誰告訴你司馬倫死了仇恨就終結(jié)了的?不,只要司馬氏還在蹦跶,復仇就不會停止!
呼延晏本人是很欣賞石超的,這個年輕人足夠的勇敢,也足夠鐵兇悍,嗜血,不像是柔弱的晉人,倒更像是匈奴人。他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將石超以及他麾下那支騎兵從王彌手中要過來,又以大司空、大將軍之尊折節(jié)下交,攏絡石超,將石超和他手中那支部隊當成手中的王牌來用。石超也沒讓他失望,每次讓他上的時候都是一馬當先,帶三百具裝重騎沖陣,而一千二百半具裝重騎隨后壓上,所沖無不潰,所擊無不碎,立下赫赫戰(zhàn)功。
然而現(xiàn)在,這個石超卻讓呼延晏失望了。好好的一次沖鋒硬是讓他給整得一塌糊涂,隊形混亂,不少騎兵甚至你撞我我撞你的撞成一團,完全喪失了威力!蓄勢已久的雷霆之擊就這樣打空了,呼延晏殺了石超的心都有了!
北宮靜露出一絲狠厲的笑容,猛的豎起一面赤紅如血的大旗。
隨著大旗豎起,堤壩上,山呼海嘯般的吼聲驟然響起:“殺!殺!殺!!!”亂作一團的胡騎驚恐地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堤壩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了數(shù)以千計的射士,手持強弓勁弩對準了他們。與此同時,他們還聽到了投石機的轟鳴,數(shù)顆暗紅色的、帶著火星的鐵球從他們頭頂飛過,火流星般劃過天際,飛出三百米開外,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嘭嘭嘭嘭!
駭人的撞擊聲讓所有人的心臟都抽搐起來,燒紅的鐵球重重地砸在冰面上,破碎的冰塊四下飛濺,冰面給硬生生砸出了一道道裂痕。燒紅的鐵球溫度可是很高的,與冰面接觸,冰瞬間融化,融水變成高溫氣體騰起,鐵球在可怕的咝咝聲響和白霧翻騰中徑直往下沉,它的重量和它所攜帶的高溫在冰面上留下了一個個巨大的、白霧翻騰的窟窿,透過這個窟窿,可以看見清棱棱的河水,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看見水中游魚!
呼延晏眼皮直跳:“砸冰?晉狗這是想干什么?”
幾個司馬面面相覷,都是一頭霧水。
看到冰面并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他們也就沒有將這種攻擊放在心上,注意力完全被前方的戰(zhàn)事吸引了。
射聲營三千射士冒出來之后,沒有一句廢話,居高臨下用強弓勁弩朝著亂作一團的胡騎猛射,一時間羽箭如沙,弓弦震顫之聲讓空氣都跟著顫動起來。這些鐵罐頭那鎧甲著實是堅厚,這么近的距離弓弩也射不透,但不要緊,那些半具裝騎兵的戰(zhàn)馬可沒什么防護,利箭過處,戰(zhàn)馬悲嘶之聲不絕于耳,一匹匹石家花費巨資從遼東購買的高大戰(zhàn)馬帶著一身羽箭轟然倒下,不可一世的甲騎給射得人仰馬翻!
呼延晏幾乎咬碎了牙:“他們竟在河堤上埋伏有這么多人?可惡,真是可惡!”
奚跋說:“這不可能啊!司馬越老賊按兵不動,他們又只有不到兩萬人,將精銳主力都埋伏在河堤上了,還怎么保持對宜陽的攻勢,而且還攻得這么猛?這不可能!”
甭管可不可能,晉軍真的做到了,在將大批精銳主力埋伏在河堤后面等待戰(zhàn)機的同時,僅以一旅偏師保持對宜陽的進攻,照樣將敵軍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這里面固然有胡人不擅長守城的緣故,但乞活軍和涼州軍強悍的戰(zhàn)斗力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匈奴漢國虐菜虐得太久了,以為晉軍的戰(zhàn)斗力就那樣,處處都是以過往晉軍那窩囊、無能的表現(xiàn)來評估現(xiàn)在的對手,作出了完全錯誤的判斷。
現(xiàn)在,他們該為自己的錯誤判斷付出代價了。
河堤上的晉軍射士箭如雨發(fā),將虎騎那些毫無防護的戰(zhàn)馬一匹匹的射倒,而車營中,北宮靜指揮弩車裝上一斤重一支的弩箭,照著具裝騎兵猛射。具裝騎兵的鎧甲在床弩面前跟紙糊的差不多,往往一箭就能洞穿三四名騎兵。那些要命的石弩也不甘寂寞,冒著箭雨裝上石彈在近距離朝具裝騎兵發(fā)射,一發(fā)就是七八枚石彈,每枚重兩斤,可以打出三四百米遠。鐵罐頭最怕這種鈍擊,一旦被擊中,輕者骨折,重者內(nèi)臟破裂甚至腦漿迸裂。石雨亂飛中,不斷有人口鼻噴血從馬背上栽下來。而在河堤后面,一部部投石機不斷發(fā)射,將一顆顆重數(shù)十斤甚至上百斤的燒紅的石球砸向兩三百米外的冰面,在冰面上制造出一道道可怕的、飛速擴散的裂縫。對于被車營和成堆成堆尸體擋住,難以前進的胡騎來說,這一幕簡直就是噩夢,怕怕是在地獄中也找不到比這更恐怖的場景了的噩夢!
家將石沖對石超說:“公子,晉軍的車營是沖不破的了,我們還是撤吧!”
石超看著多年培養(yǎng)的具裝騎兵成批成批的倒下,又驚又怒:“一擊無功還平白折損了這么多精銳,叫我如何向大司空交代!”
石沖說:“再不撤我們都得死在這里!匈奴人都撤了,我們就別逞英雄了!”
是的,眼看勢頭不妙,匈奴騎兵爭先恐后的后撤,生怕跑得慢了也被射成刺猬。可惜,他們并不知道,他們當中大多數(shù)人都沒機會再回到洛水北岸,看到將他們推上這個屠宰場的呼延大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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