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身世
李睿麾下這支烏桓突騎給人的印象就是近戰莽夫,他們的戰術概括起來就是:
往前沖,砍翻對手!
對,不管你整出什么樣的聲勢玩出什么樣的戰術,他們都是理也不理徑直往前沖,將你沖個七零八落,然后用彎刀或者單刃劍瘋狂收割生命。他們似乎對騎射這一套不屑一顧,任你弓騎兵往來回旋,拋射出綿綿箭雨,他只管靠著鎧甲硬扛,向前猛沖,能射死他射你狠,射不死他就他狠!
這就很不好了。你們可是游牧民族出身啊,不玩騎射,你游牧民族的逼格何在?
不過,當他們獰笑著亮出弓箭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他們不是不玩弓箭,而是嫌騎射效率實在太低了,往來飛馳放箭,人和馬都累個半死也射不垮對手,還是直接騎墻沖鋒好,一個沖鋒就能沖垮對手!但是在捕捉到戰機之后,他們也不介意讓對手嘗嘗他們的弓箭的厲害……
比如說現在。
面對被自己逼到河邊擠成一團的對手,這些烏桓騎兵紛紛抄起弓箭,整齊劃一的開弓、瞄準,然后在軍官的口令中發射,利箭呼嘯著雨點般飛向那密密麻麻的羯胡騎兵。利箭穿飛間血花四濺,中箭的羯胡騎兵紛紛慘叫著栽倒,原本擠成一團的人群被削蘿卜一樣狠狠的削去了一層。烏桓突騎所使用的馬弓弓力普遍在七十到八十磅之間,稱得上強勁了。強勁的馬弓加上制作精良的箭鏃,可以輕松射穿羯胡騎兵身上簡陋的皮甲。現在羯胡騎兵擠成一團,閉著眼睛都能射中,幾百張弓同時攢射,登時就給羯胡騎兵造成了極其慘重的傷亡!
李睿看到這一幕,打了個哈欠,說:“唉,又取得了一次勝利啊!只是沖上去一頓亂砍就贏了,真無聊,這些胡人也太不經打了!”
北宮靜極度無語:“這些胡人不經打嗎?那為什么李大將軍不敢帶隊沖鋒?”
李睿振振有詞:“我可是柱國大將軍,帶隊沖鋒是我這個級別的人應該干的事情嗎?”
北宮靜真是服了他了:“臉皮可真厚啊!”忽然想起了什么,扭頭叫:“李烈,過來!”
李烈同樣沒有帶隊沖出去,并不是不敢,而是要保存體力,因為他很快就要帶領一支七拼八湊的軍隊穿越虎狼遍地的中原,前往臨淮去救一個小屁孩了,這是一項非常艱苦的任務,他必須養精畜銳,以應對征途中隨時可能發生的種種意外。據賈攸帶回來的消息,司馬碩已經死在洛陽了,長沙王一脈只剩下司馬鮮一個,司馬范對他極其看重,李烈得拿出十二分精神來完成這次任務,否則肯定會被怪罪的。所以大家伙都出去殺敵了,他卻沒有動,留在城墻上觀戰。聽到北宮靜叫他,他馬上跑了過來,行禮:“末將在!”
北宮靜對李睿說:“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李烈,家父最看重的最看重的黑鷹劍士之一,四百年前你們還是同宗兄弟呢。”
李睿聳了聳眉毛,打量著李烈,發現這家伙跟自己一樣也是黃皮膚黑眼睛,但五官和面部輪廓卻明顯帶有一些胡人的特征,不由得有些驚訝:“四百年前我們同宗?這是怎么回事?”
李烈苦笑:“末將老家在堅昆。”
李睿茫然:“堅昆在哪里?”
李烈說:“在塞外,距離中原萬里之遙。”
北宮靜看著李睿:“堅昆,姓李,想到什么了嗎?”
李睿腦海中靈光一閃:“你是李陵后人!?”
李烈點頭:“正是。”
堅昆也就是現在的吉爾吉斯斯坦那一帶,當年李陵戰敗,降了匈奴,被封為堅昆國王,在那一帶娶妻生子,一輩子都沒能再回到隴西老家。李陵死后,匈奴動蕩,他的兩個兒子晝借都尉為單于打算另立門戶,匈奴大單于親自領兵前來征討,最終將他們斬殺。從此,曾經顯赫一時的李家在大草原上銷聲匿跡了,再也沒有翻起半點浪花。很多人都認為他們被斬草除根了,也有人認為李家還有后人,只是被迫隱姓埋名,四處流浪以躲避仇家的追殺。再后來,匈奴在大漢和周邊游牧民族的圍毆之下分崩離析,有的遠遁從此銷聲匿跡,有的歸附漢廷。整個族群已經給打得散了架,依附匈奴的李家自然強不到哪里去,他們被完全淹沒在這股洶涌的歷史洪流之中。
沒想到打這冒出了一個……
李睿頓時就樂了:“嘿,照這么說我們四百年前還真是一家啊!對了,你老家不是在堅昆嗎,怎么跑到中原來了?”
李烈一臉無奈的說:“這些年塞外一年比一年冷,一年比一年旱,夏季牧草大片大片枯死,蝗蟲滿天亂飛啃光一切綠色的東西,到了冬季,要么就是干冷干冷不下雪,要么就是狂風暴雪下個不停,一場大雪下來地面積雪深達數尺,牛羊和人口大批大批的凍死、餓死。家父在堅昆實在是無法生存下去了,只得帶著我們和眾多胡人一起內遷,到漢地尋找活命的機會。一路顛沛流離到涼州的時候,家父、兩位兄長和一個年幼的弟弟都先后病死餓死了,還有一個妹妹在夜里被人偷走,再也找不著了……要不是大將軍收留了我,我早就不知道在哪個夜晚像條野狗一樣無聲無息的凍死在某個角落,然后被人扔到荒野去喂野狗,喂禿鷲了。”
說到這些悲慘的往事的時候,他的神情很平靜,仿佛是在跟別人聊著今天天氣怎么樣一樣,情緒沒有半點波動。只有在提起北宮純的時候,他才會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很平淡,但異常真摯。
北宮靜說:“十年前我到牙市買東西,一眼看到他蜷縮在路邊撿垃圾吃,當時的他已經九歲了,卻瘦得皮包骨,連四十斤都不到,站都站不穩,翻一會兒就停下來喘粗氣。當時他真的太瘦了,沒有人覺得他能活下來,連人販子都不屑于去抓他。我見他餓得厲害,便給了他一塊餅子,他當即就跪下來哀求我帶他回去,愿意做我的仆人,不需要工錢,給碗飯就行了……”
李烈說:“當時末將真的快餓瘋了,誰愿意給我一碗飯吃,我真的愿意給他做牛做馬!”
北宮靜嘆氣:“當時他整個人瘦得跟紙片一樣,就這么大一點,我真擔心他下一刻就會餓死。實在不忍心看著他餓死在街頭,我便把他帶回了家里,讓父親看看他適合習武不。結果父親一眼就看中了他,說他筋骨奇佳,是塊練武的好材料,爽快的把他給留了下來。這十年來,他不管是讀書還是練武,都是最刻苦的,大多數孩子都睡著了他還在苦讀或者苦練,每天不把自己最后一絲力氣榨干絕不休息。”
李烈也嘆氣:“末將怕學得不好,大將軍生氣了,把末將趕走啊,只能拼命學了。”
李睿暗暗點頭。果然是有壓力才有動力啊,李烈害怕學得不好北宮純把他趕走,所以拼命學,年紀輕輕就學到了一身好本領,在潁陽一戰成名。當初他讀高中時要是有這狠勁,還怕成績上不去?清北、復旦、交大這些大學隨便挑了好吧……哦,在被大卡車懟回到西晉前他就拿到了北大的錄取通知書呀?那沒事了。
簡單的向李睿介紹了一下李烈的身世,北宮靜對李睿說:“你們是同宗兄弟,以后應該多多親近。李烈十四歲的時候就隨我父親和我爺爺四處征戰,積累了不少經驗,多了不敢說,指揮幾干人絕對綽綽有余的。你麾下沒有擅長大兵團作戰的人才,有需要的話可以把他借調過去幫幫忙。”
李烈聞言大喜過望,一臉熱切的看著李睿,期待著能夠從他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北宮靜麾下人才實在太多了,雖說他的韜略在他們當中是比較拔尖的一個,但大家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差距真的大不到哪里去,在北宮靜麾下,他獨當一面的機會真心不多。可李睿不一樣,他麾下沒多少可以獨當一面的人才,許渾、唐蛟、熊猛、曹虎等等這些最多只能算猛將,讓他們指揮一干幾百人還湊合,再多腦子就不夠用了,真讓他們來指揮一個一萬多人的軍團?CPU都得冒煙。裴煒和傅聲兩個還湊合能用,一個是河東裴氏世家出身,從小就苦練武藝熟讀兵書,一個跟著傅凝南征北戰,經驗豐富,這兩個指揮兩三干人是足夠的,但再多就不行了。如果能調到李睿麾下,哪怕是當一個司馬,發揮空間也比在北宮靜麾下要大幾倍。
老大能力太強又太過勤快,手下的人發揮的空間就要受到擠壓了。一個像北宮靜這樣能力出類拔萃又勤快得過份的老大,對于李烈這些極度渴望著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的寒門子弟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不知道這位血緣關系得追溯到四百年前的宗兄肯不肯給他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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