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箭雨
張賓身為這個時代的頂級謀士,向來以足智多謀著稱,他的計謀一次次幫助石勒擺脫困境,擊敗一個個對手,一步步走到了北方霸主的地位。然而現在,看著大多不披盔甲、氣喘吁吁的大軍,這位優秀的謀士不由得皺起眉頭,顯然也有些頭疼。
他上前一步,低聲說:“兩位將軍,如今我軍疾行二十里,人困馬乏,兵甲不齊,若是晉軍乘勢攻擊,定然不利,不如讓能言善辯之士上前與敵軍理論,或者讓武藝高強的勁卒出陣邀戰,想辦法拖延一些時間,讓軍士們恢復體力,披好盔甲!”
曹嶷和石勒都是點了一下頭,正要依計行事,讓能言善辯之士出陣與敵軍舌戰以拖延時間,然而對面卻是鼓聲雷動,晉軍齊齊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萬勝!萬勝!”那龐大的軍陣迅速前移,像一座傾倒的山峰,朝著兵力是自己兩倍的聯軍壓了過來!
曹嶷微微色變:“晉人要發動進攻了!”
石勒喃喃說:“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開打?太不講究了……”
確實有點兒不講究,在他印象中,晉軍碰到這種情況應該先派人出陣發動嘴炮攻擊,通過激烈的辯論來鼓舞己方士氣,打擊敵方軍心,等嘴炮完了再發動進攻,怎么現在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開戰?
兩次了啊!
剛才他們一出大營便派騎兵向石聰、石挺、石他等人所率領的騎兵發動猛攻,狠狠敲了羯胡騎兵一家伙,現在又是招呼都不打,直接全軍壓上……
狗屁的禮儀之邦,全是騙人的!
祖逖完全不在意石勒的腹誹,他一直在拿著一具單筒望遠鏡在觀察著羯胡聯軍。這玩意兒也是李睿和諸葛慧費了許多心思才搞出來的,就那么一根可以伸縮的管子,一塊透明的玻璃,對征戰沙場的將領來說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寶。有了這玩意兒,他們可以看得更遠,更清楚,及時掌握敵軍的動向,捕捉戰機以克敵制勝。透過單筒望遠鏡,他清楚的看到聯軍許多士兵和戰馬都在喘著粗氣,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披甲……
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直接干他娘的!
他毫不猶豫的下令擂響戰鼓,晉軍齊聲發出怒吼,大步向聯軍壓了過去。
眼看晉軍逼近,聯軍不可避免的起了一陣騷亂。也不能怪他們,任何一支軍隊在這種體力不支、盔甲不整的情況下看著敵軍排山倒海般壓過來,也會陷入慌亂中的。
還是那句話,同樣一支軍隊,披甲和沒披甲,戰斗力能相差十倍甚至十倍都不止。任你再怎么訓練有素,在盔甲不整的情況下被大軍大步逼近,也會心里直發怵的。
曹嶷放聲大喝:“不許慌亂!弓弩手出列!”
大批弓弩手手持強弓勁弩出列,在陣前排成三排。
“披甲者出列!”
近萬名披甲兵帶著一絲恐懼的神色出列。
曹嶷揮舞著長劍厲聲吼著:“弓弩手在前,披甲兵在后,給我穩住陣型,其他人抓緊時間披甲!不許東張西望!不許竊竊私語!張望遲疑者斬!竊竊私語者斬!”
他能從西晉末那個血海煉獄中拼殺出來,雄踞青兗二州,成為山東的霸主,自然不是什么無能之輩。他治軍素來較嚴,但是也能撫恤士卒,在軍中頗得人心,又帶著大軍打了很多勝仗,甚至擊敗過西晉的救火隊長茍晞,在軍中威望卓著。雖說這些年對外戰事一直不順利,他的威望被削弱了許多,但依舊可以鎮住這幫驕兵悍將。在他的嚴令之下,將士們勉強壓抑住恐慌的情緒,披了甲的士兵頂上前面列陣,大盾如墻,長矛如林,頗為壯觀。沒披甲的士兵則以最快的速度披甲,一時間軍陣中甲葉相撞之聲連成一片,頗為熱鬧。
石勒和張賓對視一眼,都看到了頗此臉上的吃驚……曹嶷這支大軍,還真是訓練有素啊!要是能吞了這支兵,他們的實力必定能成倍增強,擊敗晉軍占領整個華北就更有把握了!
可惜,晉軍根本就不給他們太多嘀咕的機會,在曹凝大軍忙著列陣的時候,他們大踏步前進,很快,兩軍的距離便縮短至不足百步。重裝步兵都停了下來,弓弩手繼續前進。他們手中都拿著跟他們一樣高甚至比他們還高的單體長弓,每一張弓弓臂又粗又長,令人生畏。這些都是用山桑木制成的良弓,所使用的山桑木樹齡都在二十年以上,木質緊密而堅硬,彈力強勁,不易變形,用它制成的長弓具備極強的殺傷力。一些弓手的弓還進行了反弓————雖然沒有用筋、角、膠等等材料,只是來了個反曲,但也更進一步的增強了它的殺傷力。
角弓昂貴,而且制作周期極長,一般的府兵根本就用不起,制作工藝比較簡單、制作周期較短的單體長弓就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
曹嶷眼看著晉軍弓弩手大步逼近,眼皮跳了跳,喝:“放箭!”
數千名叛軍弓箭手拉開強弓,在將領的喝令聲中齊齊撒放,一時間弓弦震顫之聲連成一片,綿綿不絕,銳箭如雨傾泄而出,直奔大步前行的晉軍弓弩手而去。
晉軍弓弩手被迫停下了腳步,舉起手中一面小圓盾遮住面部。他們全身都裹在鎖子甲中,隔著四十余步,除非敵軍發射透甲錐之類的箭鏃,否則是很難傷到他們的。但是他們的面部卻沒有什么防護,一旦中箭非死即傷,只能用小圓盾去擋。
噗噗噗噗噗!
利箭落下,噗噗之聲不絕于耳,晉軍弓箭手手中的小圓盾瞬間就釘滿了利箭。密集的利箭如暴怒的馬蜂,瘋狂攻擊著他們全身,不斷有悶哼聲響起,那是箭鏃洞穿了鎖子甲,釘入晉軍軍士的身體,將他們射倒在地。
一輪箭雨過去,便有不少弓箭手倒了下去。
蕭育面沉如水,喝:“連發豎弩,開弓!”
在一輪箭雨停歇,叛軍弓箭手重新張弓搭箭的間隙,一排手持連發弩的弓弩手大步從隊列出走出,手中連發豎弩的箭匣里早已裝填了七支箭。
是的,經過改進后,這一利器的箭匣容量已經從原來的五支箭變成七支了。
看到這些弓弩手出列,叛軍弓箭手臉上都掠過一絲恐懼之色。打了這么多年,他們可太清楚這些拿著連發豎弩的弓弩手有多可怕了。簡單的說,一旦他們出手,在他們射光箭匣里的箭之前,根本就沒有你還手的機會!
他們咬緊牙關,不等軍官下令便一波箭雨射了過去!
晉軍弓弩手硬生生用軀體扛下這波箭雨,又有不少人中箭倒下,原本嚴密的陣列出現了許多缺口。
然而,沒有人開口說話,沒有人去看倒地慘叫的弓弩手一眼,他們只是在蕭育的怒吼中拉開手中的連發豎弩,冰冷的目光如同箭鏃,透過用于瞄準的鬼環直直射向叛軍弓箭手的心臟。
“放!”
蕭育怒吼。
一千五百多名豎弩射手同時扣動機括,鐙鐙鐙鐙鐙一陣金屬顫音響起,一千五百多支長度只有一尺的短箭呼嘯而出,直奔叛軍弓箭手的面門、胸腹要害而去。
千百點寒星暴射而過,隨之響起的是尖銳的爆鳴聲……啊,不,是慘叫聲。叛軍的弓弩手可沒有晉軍弓弩手那么好的裝備,一套鎖子甲將全身護住,他們穿的只是一件重量不到十斤的無袖鐵甲,這種鐵甲防護面積十分有限,只護住胸部和腹部,面部、頸部、四肢都得不到保護,這樣的盔甲,只能用聊勝于無來形容。這一波箭雨過去,叛軍弓弩手立馬就倒下了一大片,一個個不是四肢被貫穿就是面部、頸部中箭,慘叫著倒臥一地!
豎弩射手們沒有半分同情,沒有半分憐憫,他們只是冷酷地開弓、放箭、開弓、再放箭,利箭呼嘯之聲不絕響起,對面的叛軍弓弩手慘叫聲一陣高過一陣,等到箭匣里七支箭射完,他們的陣列已經不成樣子,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倒在了血泊中,很多是被一箭貫穿頭顱或者脖子,當場喪命的,但更多是四肢被利箭貫穿,動彈不得,倒在地上發出絕望的慘叫!
幸存的弓弩手已經駭得肝膽俱裂,不顧軍官的怒斥一個勁往方陣里退,試圖躲到盾墻后面去尋求保護,指揮箭陣的叛軍將領氣得眼珠子發紅,揮舞長劍照著逃避的弓弩手連砍帶劈,連殺數人,但依舊遏止不住弓弩手的頹勢,反倒是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蕭育見他這么囂張,看他不順眼,擎起大黃弩嗖的一箭,正中他的額頭,利箭貫穿顱腔從后腦勺處透出,他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一頭栽倒在地,當場沒命了。
晉軍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清空了箭匣的豎弩射手退回陣列后方,步弓手上前,拉開強弓,蕭育一聲令下他們同時撒放,一大排長度超過一米二、儼然短矛一般的重箭呼嘯而出。這次他們是拋射,目標正是位于盾墻后方那些正著急忙慌地披甲的倒霉蛋。這種拋射對精度要求不高,就這么對著人員最多的一片區域射過去,射中哪個算哪個倒霉。因為他們也用不著特意去瞄準,射出一箭后馬上又扣上一支箭,開弓,射出……
利箭尖嘯聲此起彼伏,第一波箭雨尚未落下,第二波便已經射了出去,綿綿不絕。千百張強弓同時鳴放所發出的駭人聲響中,叛軍發現自己頭頂下雨了。
由成噸的箭鏃匯成的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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