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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堅韌不拔


  石勒搶先獲知了博昌橋頭爆發(fā)血戰(zhàn)的消息。

  雙方距離差這么遠,為什么他能搶先獲知獲知?

  原因很簡單,那批敢戰(zhàn)士基本上都是步兵,有馬的少得可憐,為了頂住趙固那三百突騎的全力突擊,那點騎兵還拼掉了九成了,敢戰(zhàn)士扒拉良久,只湊出四十余騎跑回去報信,趙固則富裕多了,讓傳騎帶著三匹馬朝著南方一路狂飆,同時派出精銳游騎,追殺敢戰(zhàn)士前去報信的騎兵。那四十騎是一路血戰(zhàn),走走停停,最后只有三人活著沖破了羯胡游騎的封鎖,成功與蒼云軍斥侯會合,將羯胡大軍抵達博昌木橋的消息告知了對方。

  而此時,石勒早已獲知了這一可怕的噩耗。他驚駭不已:“那祖逖到底是打哪冒出來的?這些年不顯山不露水的,用兵竟比茍晞還要可怕!?”

  張賓苦笑:“祖逖乃是范陽大族出身,自幼博覽群書,苦練武藝,年紀輕輕便已文武全才。晉廷八王混戰(zhàn)的時候他為長沙王效力,協(xié)助長沙王以一城孤軍迎戰(zhàn)河間王和成都王近三十萬大軍,苦戰(zhàn)數(shù)月不落下風,又在洛**資瀕于耗盡、守軍傷亡慘重之際獻計讓長沙王譴使入關中召集仍忠于晉室的軍隊,攻擊河間王的關中大后方,讓二王聯(lián)軍陷入了進退失據(jù)的境地,若不是東海王突然發(fā)難一舉拿下長沙王,然后開城投降,搞不好那場戰(zhàn)爭的最終勝利者就是長沙王了。”

  石勒愕然:“晉人中間還有這么厲害的角色?為何這十多年來他一直聲名不顯?”

  張賓說:“長沙王死后他又轉投了東海王司馬越,不過出工不出力。司馬越在蕩陰被司馬穎殺得幾乎全軍覆沒,他可能是覺得司馬越?jīng)]希望了,便逃回了范陽老家,好幾位王爺爭相征召他,他都拒絕了。漢國大軍攻破洛陽后,他帶著同族數(shù)百人與南逃難民一起逃到了江東,隨后又輾轉到了南陽,先是封了豫州刺史,一路高升,不久前晉升為上柱國,與北宮靜、北宮純、司馬睿等人并列為八柱國。”



  石勒喃喃自語:“八柱國啊……怪不得!”

  能名列八柱國的,就沒有一個是等閑之輩。

  北宮純勇猛無敵,兩次以寡擊眾大敗叛軍,拯救了危如疊卵的洛陽;

  北宮靜騎戰(zhàn)如鬼步戰(zhàn)如風,帶著幾千涼州軍東擋西殺擊敗過匈奴漢國眾多名將,一次次擋住了匈奴漢國那洪水般的攻勢;

  李睿博學多才,在機械、農(nóng)耕、律法等方面有著極深的造詣,短短幾年時間就讓動蕩不安的殘晉恢復了穩(wěn)定,并且五谷豐登,六畜興旺,兵精糧足;

  司馬范大公無私,勇武過人,幾乎是以一己之力為晉室續(xù)上了這口氣;

  司馬睿深諳帝王之術,赤手空拳跑到江東,在諸多勢力之間輾轉騰挪,硬是在人心惶惶之際將江東變成了北方漢人的諾亞方舟;

  劉琨堅守晉陽十余載,百折不撓,始終像釘子一樣釘在北中國,成為仍在堅持的北方漢人心目中的燈塔;

  茍晞智勇雙全,帶著一支臨時拼湊的軍隊東擋西殺,哪里有危險就往哪里頂,擊敗了一支支叛軍,就連石勒、王彌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張軌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涼州,讓西北的漢人在這天下崩離之際有了個容身之所,并且重新打通了絲綢之路,以區(qū)區(qū)四萬的兵力牢牢壓制著河湟羌人、漠南諸胡,確保了西域的穩(wěn)定;



  以上這些人物,隨便一個拎出來,都是可以青史留名的人杰,能與他們并列八柱國,祖逖的能力可想而知。

  不過現(xiàn)在石勒可沒有心情去研究祖逖能力如何了,意識到自己的后路隨時可能會被截斷后,他下令拋棄所有從山東搶來的財物、婦女甚至軍隊里的傷病人員,所有人有馬的騎馬,沒馬的騎駱駝,騎騾子,甚至騎牛,騎驢子,以最快速度往博昌趕,他必須搶在晉軍占領博昌木橋之前渡過小清河,否則就兇多吉少了!

  遵照他的命令,羯胡大軍拋棄了搶來的財物、婦女,將每頭用得上的牲口全部用上,以最快的速度往北趕。他們拋棄的財物、糧草多達三千余車,婦女更是多達萬人之眾,這數(shù)量當真是嚇人。裴煒率領騎兵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七扭八歪的車隊連綿十余里,大包小包的財物扔得到處都是,無數(shù)女子面無人色,三五成群的抱成一團,看著他們逼近栗栗發(fā)抖。

  裴煒看著這一幕,眉頭大皺:“這是什么都不要了,只顧著逃命了?”

  謝晴說:“可真夠狼狽的!”

  裴煒說:“他們后方肯定是出大問題了,才會如此驚慌,放棄所有搜刮過來的財物不顧一切的逃竄!謝校尉,你留下來安撫這些女子,護送她們返回廣固城,我繼續(xù)追!”

  謝晴很是不滿:“憑什么讓我們留下來啊?每次大戰(zhàn)都讓我們靠邊站,你們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是我們拉不開馬弓還是掄不動長劍?”

  裴煒耐心的說:“你們都是女孩子,安撫起這些女子來更容易讓她們安心。”

  謝晴看了看那些可憐的女子,見她們一個個都神情驚恐,每次晉軍騎兵弄出點什么動靜,都會有人發(fā)出驚恐的叫聲,顯然是嚇壞了。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最后一次了啊!”

  裴煒笑:“好,最后一次!快去安撫她們,帶她們回臨淄吧,天快黑了,這一帶到處都是潰兵,留在野外過夜很危險的!”



  謝晴不耐煩的說:“知道啦知道啦,趕緊追石勒去,別礙著我做正事,看到你就煩!”

  在去年,裴、謝兩家是訂了親的,她是裴煒的未婚妻,再加上生來性格就是如此,所以說話比較隨便。

  裴煒哈哈一笑,帶領騎兵繼續(xù)去追羯胡大軍主力。

  謝晴目送他走之后,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為沒能參與到即將爆發(fā)的大戰(zhàn)深感遺憾。不過她馬上又露出了微笑,跳下馬走到被嚇壞了的婦女中間,朗聲說:“姐妹們不用怕,我們是王師,是來幫助你們的,現(xiàn)在胡虜已經(jīng)被我們打跑了,你們安全啦!”

  不得不說,女孩子做這類工作真的是得心應手,她清脆而響亮的聲音,還有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形象,像一顆定心丸,很快就讓那些驚恐萬狀的女子的心安了下來,聽從這些女子騎兵的安排,鼓足勇氣在女子騎兵的帶領下朝臨淄方向走去。謝晴還讓她們都撿一些被遺棄的財物、糧食,并且鼓勵她們在體力允許的情況下多撿一些,因為戰(zhàn)爭對經(jīng)濟、民生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就算戰(zhàn)爭結束了,物資緊缺、物價飛漲的情況也仍然會持續(xù)一段時間,如果身上沒點錢,那段時間會很難熬。現(xiàn)在財物扔得到處都是,此時不撿更待何時?

  一些女子騎兵還主動將戰(zhàn)馬讓給受傷、生病、體弱的女子,自己牽著戰(zhàn)馬,讓她們趴在馬背上走。

  這些舉動讓這些不幸的女子都安下心來,不再恐慌,每個人都撿了一些財物,大家相互扶持,朝著臨淄方向進發(fā)。她們確實很不幸,被擄掠過來后的經(jīng)歷如同一場可怕的噩夢,不堪回首,但是跟那些被蹂躪致死甚至被胡人像羔羊一樣宰殺然后分食的姐妹比,她們又是非常幸運的。現(xiàn)在王師把胡人打跑了,她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還有比這更幸運的嗎?

  裴煒用最快的速度追擊,可依舊沒能追上發(fā)了狂似的朝著北方狂奔的羯胡大軍。當夜幕降臨的時候,石勒的養(yǎng)子石生所率領的先頭部隊已經(jīng)抵達了博昌,而石虎、支雄親率的步兵主力也離博昌不遠了。

  博昌橋頭,趙固仍在與晉軍敢戰(zhàn)士對峙。

  一場慘烈的廝殺下來,雙方都死傷了一千多人,敢戰(zhàn)士的傷亡比趙固所部要大得多,死的傷的加起來都近兩千,折損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哪怕是放在現(xiàn)代,一支軍隊死傷三分之一都可以被判定為喪失戰(zhàn)斗力,必須撤回后方補充兵員、作長時間休整了,更何況是冷兵器時代的軍隊?然而晉軍敢戰(zhàn)士卻硬生生扛下了這巨大的傷亡,不為所動,繼續(xù)與趙固對峙。趙固指揮騎兵發(fā)動數(shù)次襲擾,兩百余名弓馬嫻熟的胡人騎兵分成數(shù)隊輪番上陣,將一支支利箭射向晉軍敢戰(zhàn)士,不斷給他們制造傷亡。這種不間斷的撕咬對于缺乏騎兵掩護的步兵,更沒有有利地形可以依托的步兵來說簡直是致命的,不知道多少步兵部隊還沒等主力決戰(zhàn),就在這沒完沒了的撕咬之下崩潰了。然而晉軍敢戰(zhàn)士堅韌得匪夷所思,面對游騎襲擾,他們一邊以強勁的步弓還擊一邊分出人手到河邊割蘆葦,割來的蘆葦砍去葉子,只留下桿子,一把把的捆好然后固定在地面上,一把緊挨著一把形成一道簡陋的蘆葦墻。羯胡騎兵沖過來放箭的時候他們就躲在蘆葦墻后面,用弓弩狠狠的還擊。



  羯胡騎兵射出的箭有相當大一部分被蘆葦墻攔了下來。這玩意兒看著寒酸,實用性還蠻高的。

  他們也不是一味的被動挨打。在制作蘆葦墻之余,他們也制作了十幾條蘆葦舟,在上面堆滿干柴干草,三三兩兩的用繩子相連,推入河中,澆上麻油點火,讓它們順流而下沖向那條關系著羯胡數(shù)萬人馬生死存亡的木橋。

  趙固頓時就發(fā)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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