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悅左手持盾，右手持劍，頂著一身重達五十余斤的重甲，跑得像一陣風一樣，幾個躥撲便沖到了羯胡軍隊面前。

　　現在他是神武軍的統帥，以他目前的身份，已經不適合干這種帶頭沖鋒陷陣的活了。晉軍里像他這樣武藝高強、膽氣十足的猛士多不勝數，但是能夠指揮一萬多號精兵強將的將領卻很少，像他這種級別的將領要是折在戰場上了，李睿非跳著腳罵上三天三夜不可。但是現在的晉軍沒有這么多講究，裴悅、蘭夏、段文鴦、達奚焰、耿忠、唐蛟、熊猛、蘇峻……這些將領都指揮著一萬多人，算得上是大將了，然而打急眼了帶頭沖鋒一個沖得比一個猛。就邊桓宣、桓彝、周訪等等這些來自江南的將領，在必要的時候也會身披重甲帶頭沖陣砍人。至于陶侃，他老人家都六十了，老胳膊老腿的確實沖不動了，一般都呆在后面指揮，必要的時候讓他兒子帶頭沖，主打的就是一個心意到了就行了。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這話放在這些天煞星這里行不通！

　　好幾支長矛猛頭猛刺過來，裴悅以盾護身就地一滾，直接從長矛底下滾過，長劍幻成車蓋大一團寒光，從那幾名長矛兵的腿部掃過，那幾個家伙的大腿仿佛被電鋸掃中一樣，寒光一閃間便斷成兩截，那幾名長矛手瞬間便短了一大截，倒在地上變成滾地葫蘆滿地亂滾，發出凄厲無比的慘叫聲。

　　裴悅理也不理，徑直跳起來身盾合一，撞入一叢羯胡長矛手中，大盾在他手中儼然一道活動極其靈活的城墻，輕而易舉地擋住了十八般兵器的攻擊，而他手中的長劍則如同一條毒蛇，劍光一吞一吐間，必然有一名羯胡步兵慘叫著倒下，轉瞬間便有十幾名羯胡步兵倒在了他劍下。

　　主將如此勇猛，當兵的自然不能差，那些劍士奮勇爭先，以盾護身撞入羯胡步兵中間。有人被長矛刺倒，但更多的人卻是用大盾擋住羯胡步兵的長矛，貼近對方，長劍照著羯胡步兵要害猛刺，長矛殺傷力確實強悍，但是太長了，一旦被劍士近身，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了。利劍揮掄間，那些兇悍的羯胡步兵一個接一個倒下，有的身體被刺穿，有的手臂被沿著肩膀切了下來，有的脖子被斬斷身首異處，死得那叫一個慘。

　　羯胡步兵被晉軍燧發槍齊射給打得死傷慘重，都不成陣列了，現在又被這些武藝高強的晉軍劍士壓著狂打，哪里還招架得��？很快便給打得死傷一地，幸存的撒丫子躲到了柵欄后面。裴悅想一鼓作氣沖上去摧毀柵欄，但是那密密麻麻的拒馬槍以及插滿利刀的塞門刀車讓他無可奈何的停下了腳步。羯胡步兵趁機朝這些劍士瘋狂射箭、投擲標槍，火力那叫一個稠密。

　　不過，城墻上的晉軍并不打算讓他們囂張，兩百多名火槍手將步槍架在城堞上，照著柵欄這邊砰砰砰就是一個齊射，柵欄后面的羯胡士兵當即就給打得死傷一地，就連柵攔都給打得木屑四濺。

　　后面的羯胡士兵神情恐懼，但還是補了上去，因為他們不補位的話柵欄很快就會被摧毀，這樣的話晉軍就能直接沖進城里了。

　　但是補上來又能如何？無非就是挨槍子而已。

　　不出意外的，沒等補位上去的羯胡弓弩手和投槍手射出一支箭，投出一支標槍，城墻上的晉軍火槍手又是一輪齊射，將他們一大片一大片的撂倒。



　　更有晉軍將幾架石弩轉了過來，上好弦，然后往滑槽里裝上重達二十斤的、罐口燃著火苗的瓷罐，瞄準柵欄猛然發射。被打出去的瓷罐撞上柵欄，粉碎開來，透明的液體從中噴涌而出，一遇明火立即劇烈燃燒起來，柵欄燃起大火，而被濺了一身的羯胡步兵也變成了火人，慘叫著亂滾亂爬，甚至撲向身邊的人死死抱住對方，試圖從對方那里得到幫助，結果兩個人都變成了火人……

　　晉軍繼續裝填、瞄準、發射，帶著火苗的罐子不斷飛過來，落在柵欄上，燃起一團團大火，順便將柵欄后面的羯胡步兵也一并點了。

　　一名羯胡軍官面色慘白，嘴唇直哆嗦，說不出話來。他見識過這種武器，在永嘉四年與北宮靜所率領的晉軍交戰的時候，晉軍便多次運用這種可怕的武器，對他們造成了可怕的殺傷，幾年沒見，晉軍似乎又將這玩意兒的威力提高了一大截！原本被濺了一身火油后迅速趴在地上往身上覆土便可以將火焰弄熄，可現在哪怕整個人都埋進地里也沒法弄熄身上的火焰了！

　　當然弄不熄，因為里面加了料。

　　這些年晉軍沒怎么用火油罐去攻擊敵軍，不是不想用，而是沒貨了，中原、江淮、荊湘乃至江東這些地區都不產石油的，老天爺不幫忙，他們有啥辦法？不過在商道開通后，中原的商人可以經商於古道入關中，直抵上郡————也就是今天的延安、榆林一帶，那里有石油，而且還是自流井，雖說產量不高，但是一點點收集起來，日積月累也不是個小數目了。這些原油被小心的收集起來，裝進皮袋里一馬車一馬車的運回南陽，在李睿的指揮下進行提煉，汽油是最受歡迎的，容易被點燃嘛，而且燃燒十分猛烈，一點點便能夠整出很大的動靜。柴油就有點兒煩人了，這玩意兒在室溫環境下用明火都點不著，必須先燒起大火再往里面倒柴油才能燒起來，麻煩得很，但好在穩定，不像汽油那么暴躁，儲存和運輸安全性都比較高，因此也挺受歡迎。

　　本著毀人不倦的精神，李睿對提煉出來的汽油進行了深加工。首先，他往里面加入了一定數量的硫酸————這玩意兒是幾個道士煉丹時整出來的，有多濃不知道，反正潑誰誰知道疼。加入濃硫酸自然不是為了給敵人毀容，主要就是為了避免身上著了火的家伙鉆土里撿回一條狗命，加了這玩意兒后就算沒了氧氣，那火也照燒不誤，直到汽油被燒光為止，保證過癮。然后他又往里面加入蛋清、白糖，這樣一來，汽油便變得黏稠，跟狗皮膏藥似的一旦被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可惜橡膠樹仍然在南美熱帶雨林里窩著，沒地方搞橡膠，不然往里同加入一點生橡膠，燒起來會更猛，更過癮！

　　東羅馬的希臘火讓波斯文、阿拉伯人乃至十字軍都聞風喪膽，稱它為地獄之火，可是跟李睿配制出來的這些加了料的油罐相比，希臘火就是個弟弟！

　　十幾個油罐打過去，柵欄立即熊熊燃燒，火焰竄起幾米高，熱浪滾滾，人根本就沒法呆，羯胡步兵被逼得連連后退。郭敖見狀心知不妙，有心救火保住柵欄，但是在晉軍的火槍和弓弩齊射之下這樣做跟送死沒有區別。眼看越來越多的晉軍涌過來，有一些甚至頂著嗖嗖亂竄的利箭沖上來，將一個個油罐抽得柵欄，每一個油罐在柵欄上破碎，火焰便猛烈一分，看樣子晉軍是打算徹底摧毀這道柵欄，連個渣都不留了。意識到保不住柵欄之后的郭敖把心一橫，下令：“將木柴、茅草什么的搬過來，看到火勢弱了就往里面加！柵欄擋不住他們，火墻總該可以了吧？”

　　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羯胡步兵聞言，立即搬來大量木柴、稻草，一捆捆的往火里扔，這下子，大火燒得就更猛了，風一吹，火舌竄到半空，濃煙滾滾，紅赫赫的火星漫天飛舞，看著就嚇人。

　　副將周文皺起眉頭：“雜胡這是在干什么？他們打算自己燒掉柵欄？”

　　裴悅說：“不，他們是打算利用大火擋住我們！”

　　周文冷笑：“他們可真夠天真的！”

　　裴悅點頭：“確實挺天真……”

　　話音未落，便聽轟隆一聲巨響，許昌城北面猛然騰起一團黑紅色的煙云，大地顫抖，風云變成，整個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都蒙上了一層陰霾。郭敖驚駭萬分，本能的望向北面，只見那團煙云越沖越高，成百上千的夯土碎塊漫天飛舞，仿佛亂葬崗上空盤旋的烏鴉。過了好久，爆炸巨響才消失，北面隱隱約約的傳來令人恐懼的驚呼，初時并不真切，但越來越響，到最后直接壓倒了槍炮聲和喊殺聲，響徹許昌的每一個角落：

　　“城墻塌了！城墻被震塌了！”

　　準確的說是被炸塌的。

　　北宮靜一直都沒有在北面放多少人馬，她故意留著北門不圍，打算留出個口子讓羯胡逃跑，然后在追擊中殲滅對方。不過王陽和郭敖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并不上當，那個口子留了快兩個月，除了跑去洛陽向孔萇聯系的信使之外，就沒啥人從里面出來了。

　　不過，北宮靜向來喜歡作兩手準備，既然圍三缺一不管用，那就給羯胡來點狠活吧。她調來一支由盜墓者組成的特殊部隊，讓他們在抽離城墻三百米遠的地方開始挖，利用一個多月時間挖了一條地道，一直挖到城墻下，將地基掏出個大洞，用硬木支撐著，然后往下面一口氣壘了六條棺材，每條棺材里都裝有五百斤顆粒裝黑火藥，共計三千斤。



　　既然留了生路給你們你們都不肯走，那就通通都給我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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