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一日，祖逖一聲令下，桓宣率領一萬二千步騎兵率先從大營中開出，踏著冰面殺向黃河北岸的樂陵城。

　　羯胡軍隊在黃河對面鑿開冰層，并且利用鑿出來的冰塊砌起一道連綿十余里的冰長城，晉軍進攻的話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一道五米寬的、連綿十余里的大豁口。當然，這些豁口并不是連著的，這樣的話工作量就太大了，把羯胡軍隊累死都做不到。那一個個冰窟窿小的長達上百米，大的長達數百米，一個挨著一個，晉軍要進攻的時候必然會被這些冰窟窿擋住。他們當然可以繞過這些冰窟窿，但這樣一來隊形必然會被打亂，推進速度也會大大遲緩。



　　等晉軍越過這些冰窟窿，就要仰攻河堤上的冰長城了。羯胡軍團在河堤上大量潑水，生生造出一面面連猴子都爬不上去的冰坡，仰攻的時候羯胡軍隊的弓箭和標槍會雨點般砸下來，給他們帶來慘重的傷亡。

　　不出意外的，在桓宣軍團踏著冰面往樂陵推進的時候，羯胡軍團的床弩和投石機便開始發威了，弩箭和石球呼嘯而來，在他們中間掀起一片片血雨。尤其是投石機打過來的石球，十幾二十斤重一個，砸在冰面上又彈起來，在晉軍隊列中橫沖直撞，挨著就死，擦著就傷。也得虧晉軍隊形稀疏，不然幾輪石彈砸過來就死傷一地了。

　　晉軍的投石機迅速還擊。上百部投石機發出可怕的咆哮聲，每一次發射都有數十枚重達一斤的、燒得通紅的鐵球被打到半空，然后密如驟雨般落下，對羯胡軍團的陣地進行密集轟炸，被砸中的羯胡士兵發出凄厲到極點的尖叫聲，他們有的被砸得腦漿迸裂，有的筋斷骨折，有的只是被擦了一下卻大面積灼傷，那個痛啊，都想往自己脖子上來一刀了！

　　羯胡主將看著這一幕，露出憤怒的神色。

　　該死的晉狗，又在拿錢砸人！

　　經過幾年的發展，大晉的冶鐵工業迎來了大發展，每年冶煉出來的生鐵多達一千多萬斤。不過這么多鐵也并不是全都能用的，比如說用黃鐵礦冶煉出來的鐵，硫含量太高了，脆得很，沒法用。但即便是這樣，大晉的工匠也照樣樂此不疲的開采黃鐵礦并且進行冶煉……倒不是他們閑得蛋疼，而是河南這邊黃鐵礦儲量較為豐富，不開采可惜了。冶煉出來的黃鐵確實沒法用來打造兵器、農具，但可以用來砸人啊！晉軍大炮、投石機使用的鐵彈大多都是用黃鐵造的，又硬又脆，打過去后往往就碎了，敵軍撿過來也沒法用。啥？碎了也可以收集起來重新冶煉？

　　你只管冶煉，要是有誰能用這玩意兒造出合格的兵器，估計大晉的工匠得上門拜師學藝！

　　可即便是這樣的劣鐵，那也是錢啊！

　　晉軍就是財大氣粗，每次投石機對轟的時候都會往投石機里裝上燒紅的鐵球，對羯胡進行鋪天蓋地的攻擊。一兩斤重一個的小鐵球體積不大，投石機一兜能裝下好幾十個，打出去能覆蓋老大一片區域，處于這片區域內的人就自球多福吧。這是石頭沒法比的，想在兜里裝上同等數量、重量的石頭，那兜得做得很大才行。這戰術威力巨大，每一次都能給羯胡軍隊造成巨大的傷亡，羯胡也想學，奈何沒這么多鐵可供他們揮霍！

　　在鐵雨的攻擊之下，羯胡軍隊陣腳開始混亂，投石機和床弩難以正常發現，給晉軍帶來的威脅大大下降。



　　晉軍趁此機會推進到冰窟窿邊緣。

　　羯胡軍隊拉開強弓，羽箭呼嘯著射向晉軍，晉軍用大盾組成盾墻，抵擋著箭雨的攻擊。羯胡步兵奮力朝他們投擲出帶倒鉤的標槍，然后沖上去抓住槍標奮力拖拽。帶倒鉤的標槍洞穿盾牌后會卡在盾牌上，他們奮力一拽就能將盾牌扯掉，將晉軍軍士的身體暴露出來。這些家伙自然是很勇猛的，但他們的下場并不好，多數人還沒有沖到晉軍面前，就已經被晉軍的標槍釘在地上了————別以為只有你們有標槍！

　　鏖戰中，晉軍隊形突然分開，十幾輛巨大的戰車被推到了陣列前。這些戰車外型頗為奇特，有一個可以旋轉的圓頂，圓頂上有一根長長的鐵管子，與后面一個巨大的、類似水箱那樣的玩意兒相連。

　　管口處還綁著吸飽了桐油，正在燃燒的布條。

　　看著這玩意兒，羯胡士兵打心里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事實證明，他們的預感真的很靈。

　　只聽得呼的一聲，那一根根鐵管子內噴出一股股粘稠的液體，液體與管口的火焰接觸，立即熊熊燃燒起來，變成一條條火龍，張牙舞爪，咆哮著撲向冰長城！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驚天動地的響起，火龍落下處，冰長城后面的羯胡士兵瞬間變成火人，扔掉兵器鬼哭狼嚎的滿地亂滾亂爬，那一聲聲慘叫讓尚未中招的人渾身汗毛根根倒豎而起。不過晉軍的目標似乎并不是他們，那一條條火龍都是奔著冰墻去的，燒人那只是順帶。火龍落在冰墻上，堅硬的冰墻瞬間便大塊大塊的消融、崩解，由此我們可以確定，噴火車內儲存的油是事先加熱過的，哪怕沒點著，噴到身上也絕對能把人給燙得皮肉糜爛，更能讓冰墻瞬間消融！

　　十幾臺噴油車火力齊開，幾乎瞬間便在堅厚的冰墻上燒出了十幾個豁口。晉軍并沒有就此停手，還加大了火力。火油狂噴之下，那一個個豁口快速擴大，冰墻在高溫之下迅速崩解……至于守衛冰墻的人？早他娘的跑得連影都見不著了！



　　羯胡主將呆呆的看著帶著驚恐的神色逃竄的將士，面色慘白。他知道，這道防線完蛋了。冰墻后面還有大量的土壘，理論上就算晉軍突破了冰墻，羯胡軍隊也可以利用這些土壘繼續抵抗，甚至將晉軍打回去，但這只是理論上的，現實是看到這一條條長達十幾米的火龍張牙舞爪地撲向冰墻的瞬間，羯胡軍隊就陷入了極度驚恐之中，這種驚恐甚于被晉軍用火藥炸————火藥威力再猛也沒有這么夸張的視覺效果。只要是碳基生物，就沒有不怕火的，這種恐懼被刻在基因里，永遠無法磨滅，別說是古人，哪怕是現代見識過太多殺傷力凌厲武器的軍人，在看到火焰噴射器噴出的火龍時也依然會渾身汗毛倒豎，心臟收縮得只有乒乓球大小，逮住敵軍噴火兵往往審都不審，直接一槍做掉！

　　晉軍亮出的這件秘密武器，一下子就擊垮了羯胡軍隊的士氣！

　　主將唯一不明白的是，晉軍上哪搞來這么多油脂？這些可都是錢啊，這燒的哪里是油脂，分明就是銀子！

　　晉人都富到這種地步了嗎？

　　其實吧，這是個意外。

　　這種噴火車其實是由李睿提供構思，諸葛慧帶著一幫子能工巧匠花費了三年時間研制出來的噴水車，它里面可以存放數噸液體，還是密封的，要用的時候由兩到四人搖動曲柄，一直搖一直搖，往水罐內部加壓，等壓力達到臨界點的時候再打開鐵管的閥門，里面的液體便會噴涌而出。幾經改進后，這玩意兒已經可以將水噴出十五米開外了，用來滅火的話效果極佳。

　　是的，研制這玩意兒的初衷就是為了滅火的。

　　不過，大晉的將軍們更喜歡用它來放火。

　　在山東敗退后，羯胡知道晉軍下一步必然是要渡過黃河攻入河北，因此他們大量砍伐樹木，沿著河堤構建連綿的柵欄、鹿角，以阻擋晉軍的攻勢。祖逖深知強攻的話軍隊定然會傷亡慘重，因此他向李睿申請，調了二十多輛射水車過來，同時下令水師下海捕殺鯨魚，一來為軍隊提供肉食，二來取鯨脂熬油，準備給羯胡來個火燒連營八百里。結果八路他又奉命令兵前去支援洛陽戰場，在打贏洛陽之戰后又乘勢揮師關中、席卷汾北，一來一去耽擱了好幾個月。這幾個月時間里他的軍隊一直忠實地執行著他的命令，只要天氣允許都下海捕鯨，為了捕鯨甚至跑到日本海去了……

　　直接后果就是這七萬多虎狼之師吃了差不多半年鯨魚肉，以至于看到鯨魚的影子就想吐了。



　　當然，也積累了海量的鯨油。以至于祖逖回來后看著那堆滿一個個倉庫的鯨油都陷入了短暫的無語：

　　我讓你們捕鯨魚煉油，你們就一直捕一直煉啊？自己不會掌握個度的嗎？你們還能不能再死板一點！？

　　現在這些鯨油終于派上了用場。它們被加熱至沸騰之后裝入水罐之中，被挽馬拽到前線，朝著冰墻狂噴。雖說燒的不是計劃中的木柵欄、鹿角，而是堅厚的冰墻，但效果一樣出色，輕輕松松就羯胡軍團寄予厚望的冰墻給燒出了十幾個兩三丈的巨大缺口，更讓羯胡軍隊陷入了極度恐慌之中。桓宣趁機指揮大軍發起猛攻，僅僅半天時間，羯胡的河堤防線就被生生打崩了。

　　晉軍水銀泄地般越過冰封的黃河，將只有一河之隔的樂陵圍了個水泄不通。

　　戰火正式燒到了河北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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