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當(dāng)桂助理站在車子旁邊，等著老板一行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驚奇的一面。

        趙總裁挽著吳榮，款款走出小別墅。

        趙總裁一臉關(guān)切，時不時低下頭，對吳榮叮囑些什么。

        吳榮滿面含笑，在寒風(fēng)中穿著單薄的西裝外套和紗質(zhì)高腰裙卻顯得十分淡定，點頭附和趙總裁。

        而江助理正面無表情地拿著屬于吳榮的大衣，跟在兩人身后。

        畫面看著很養(yǎng)眼，俊男靚女，風(fēng)度翩翩，衣冠楚楚。只不過，如果能忽視吳榮時不時冷得發(fā)抖的身子，就更完美了。

        三人走近了，桂河能聽到趙總裁和吳榮的對話。

        趙總裁輕輕拍拍臂彎處吳榮的手，笑著對她說：“今天練習(xí)的開心嗎？有進步嗎？老師稱贊你了嗎？”

        吳榮：……我用音樂播放器的事情，大家不都是心照不宣的嗎？裝什么大尾巴狼？！

        吳榮在心里腹誹，暗自嘀嘀咕咕，心道以前趙總裁看著自己這個替身還算順眼，他對自己用播放器冒充鋼琴大師的行為，一直漠不關(guān)心，怎么今天就抓著這件事不放？！

        進步?jīng)]進步，你問播放器里真正的鋼琴大師去！問我這個舞臺劇演員干什么？！非要戳穿我假彈的的事實嗎？！！

        還有，章老太太這老師，機靈地跟鬼一樣，你想要稱贊她稱贊我，你想要批評她批評我，我什么時候有發(fā)言權(quán)了？！！！

        果然白月光一回來，替身就不值錢了。趙總裁看著自己這個高仿a貨，哪哪兒都不順眼。

        她心中碎碎念，嘴上卻十分乖巧：“挺開心的。章老師還稱贊我今天彈得流暢呢。”

        說完，她一臉驕傲地揚揚小下巴。

        “你真的有進步？下次我好好聽聽。”趙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對她偶爾的傲嬌很滿意。

        “好。”吳榮開心地點點頭，笑著說道，“我的鋼琴，只彈給你聽，你是我唯一的聽眾。”

        趙欽瞇起眼睛，唇角微微勾起。

        他們此時正好走到桂河車前，桂河輕輕附身，打開車門，恭迎老板大駕。

        趙欽松開吳榮的手，順勢坐進汽車。坐好后，他朝著桂助理點點頭，輕聲吩咐：“哦，對了，桂助理，吳小姐有點熱，等會兒開車，你給她開著車窗。”

        他的聲音很溫柔，但言語內(nèi)容如刀，一刀斃命，吳榮未來的命運，就是奔跑在即將凍死的路上。

        桂河眼睛微微一抽，看著吳榮小臂上被凍出來的雞皮疙瘩，搖頭嘆氣，最后點頭答應(yīng)了。

        吳榮呆立車外，好像被凍僵了，她的心中想起一首歌——小白菜啊，地里黃啊……

        桂河戳了戳吳榮后腰，讓吳榮回過神來了。

        吳榮緩緩走進大開著車窗的車子，面容平靜，姿態(tài)優(yōu)雅。

        只見她腳步遲緩，如同八十歲老太太散步，徐徐走向車子另一邊。

        她的行動，像是電影慢動作，一步兩步，一步兩步，愣是將五米左右的距離，走出了十分鐘的超長時間。

        桂河看懂了吳榮的心思，她絕對是想著能拖一分鐘就拖一分鐘，打死不上車。

        廢話，現(xiàn)在上車，車子發(fā)動，窗戶開著，自己豈不是要被北風(fēng)凍死？！

        而此時，吳榮心里的音樂，已經(jīng)變成了——冷冷的北風(fēng)在我臉上胡亂的拍……

        桂河看吳榮慢吞吞的動作，想著本著和吳榮一條繩子上蹦跶的二狗子人設(shè)，就轉(zhuǎn)頭看向車后座穩(wěn)穩(wěn)坐著的趙欽。

        “趙總。這大冷天的，吳小姐在外面受凍，您不心疼？”桂河一臉關(guān)切。

        “你倒是挺關(guān)心她。”趙欽話中似別有深意。

        江寧從文件中抬頭，看了桂河一眼。

        “瞧您說的，這世上還能有誰能比您更關(guān)心她？”桂河抬抬手看表，“吳小姐在外面走了已經(jīng)有10分鐘，吹了那么久冷風(fēng)，腦子肯定清醒了。”

        桂河即使不在現(xiàn)場，也能猜出吳榮剛剛必定干了什么蠢事，惹惱了趙總裁，讓趙總裁出手教訓(xùn)她。

        而此時，趙總裁心中想的是——吳榮，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接吻。但是你用手佯裝抵住，實則猛捶我胸口的小技巧，打斷我的情緒，是不是有點太拙劣了？

        不得不說，你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都看清了吳榮的小心思。

        某吳姓替身，你的小把戲，早就被身邊的男人們看穿了。若你的小把戲真的能騙到趙總裁，那面對集團里每天準備走潑咖啡傻白甜路線、搞事業(yè)精英路線、善解人意當(dāng)家主母路線的各色美女，趙總裁早就被勾得魂兒都散了。

        既然這些招數(shù)都沒用，那么集團里掃地的阿姨都知道——趙總裁是個不走尋常套路的人。

        “你說的有道理。吹了這么久的冷風(fēng)，她應(yīng)該清醒了。”趙欽對桂助理點點頭，非常淡定地說道：“你把她請過來吧，告訴她不開窗。”

        桂河下車，給吳榮傳遞了小道消息，就快步回到駕駛座。

        吳榮一聽，眼中迸發(fā)出驚喜，能屈能伸，飛快地走進后座。

        吳榮臉皮夠厚，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模樣，笑著對趙欽說：“我剛剛在車外，看到遠處樹木凋零，銀色的樹皮在陽光反射下似乎像粼粼淚光淌過，包裹著柔軟的樹芯，仿佛強忍悲痛的母親，用眼淚偽裝堅強。我忍不住感嘆人生，不小心忘了時間，沒耽誤你的事兒吧？”

        吳榮像得了瞬間失憶癥的病人，毫不記得剛剛趙欽的刁難，對著趙欽沒心沒肺地笑，試圖用自己笑容，偽裝獨自在車外一點都不冷。

        我干嘛要受趙欽教訓(xùn)？吳榮一千次一萬次在心底詢問自己。

        最終，她得出了結(jié)論——我在償還趙欽的救母恩情。

        趙欽愣了愣，許久之后才對吳榮點點頭。他伸出手。握住吳榮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又對她溫和地笑起來，然后轉(zhuǎn)頭對桂河吩咐：“開車，去餐廳。”

        車上，趙欽一直摩挲著吳榮的手背，他的手輕捻慢攏，顯得漫不經(jīng)心，但是吳榮卻被他這親密的姿態(tài)，驚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吳榮輕輕抽出手，裝作理順頭發(fā)的模樣，梳了梳發(fā)絲，嘆息一下：“唉。”

        這聲嘆息，優(yōu)雅而溫柔，妥妥的白月光做派。

        “你怎么了？”趙欽輕聲詢問。

        “我看到樹木，想起了我的……一個朋友的母親，心中十分感慨。”吳榮眼瞼低垂，有些低落。

        白月光的母親，是李董事長的原配妻子，李董事長婚后花邊新聞不斷，白月光的母親一直郁郁寡歡，后來定居國外，很少在國內(nèi)露面。

        作為專業(yè)替身，吳榮現(xiàn)在也有一個身在國外的母親，雖然她真正的母親已經(jīng)去天國享福了。

        “你可以說給我聽。”趙欽聲音溫柔，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我有一位朋友，她的母親常年被丈夫冷落，被丈夫的戀愛緋聞傷害……”

        通常情況下，人們以“我有一個朋友”作為開頭語，潛臺詞是“我自己遇到了一件事，但是不好意思說，只好安在朋友身上”。

        吳榮沒有這么一位朋友，只好無中生友。

        吳榮將白月光的經(jīng)歷，套在自己身上，語氣難掩悲涼，沉痛地訴說著“朋友”的母親遭遇的各種不公，講述著“朋友”面對母親傷心事時產(chǎn)生的心灰意冷。

        “你……的那位朋友，她的母親一定很愛她。她的母親見她因為自己的遭遇，而傷心難過，一定會更悲傷。哪有父母不愛孩子的？愛孩子的父母，寧可自己遍體鱗傷，也不愿孩子被動一根頭發(fā)絲。你……她一定要振作起來，開心過日子，讓她的母親看到她過的好好的，才能真正安慰你……她的母親。”趙欽耐心地勸解著。

        “你……她的母親，現(xiàn)在遠居海外，應(yīng)該不想與她的父親多做糾纏，顯然是已經(jīng)放下了心結(jié)。”趙欽想到心中的那個人的遭遇，安慰起了身邊吳榮這個替身。

        吳榮面露感動，心中卻mmp。

        “……可是，我的朋友，她放不下心中對父親的怨氣。”吳榮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臉上有些憤憤不平。

        “你……的朋友如果放不下，天天被仇恨包圍，那她的母親也會過的不高興。你見過孩子過的不好，而父母卻樂呵呵的人嗎？”趙欽循循善誘。

        吳榮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的母親，一個人獨自養(yǎng)大了吳榮，成年累月地四處找活干，但是每次回家都不忘給吳榮帶好吃的。

        這個世界上，除了反社會和精神病，大概沒有孩子吃糠咽菜，父母卻大魚大肉的情形。

        “所以，你……的朋友真的為了母親好，就要開開心心地活著。如果她自己不能排解情緒，那不如學(xué)……”趙欽的話沒說完，吳榮就接上了。

        “那不如學(xué)……”吳榮眼睫毛垂下來，顯得很失落，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學(xué)順治皇帝，放下紅塵，去五臺山剃度出家？”

        駕駛座的桂河，似乎被吳榮的話，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副駕駛上的江助理，緩緩地從平板上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盯著吳榮看。

        吳榮縮了縮脖子，像是做錯事一樣低下頭。

        趙欽：……他想說的是，學(xué)西方人大方看心理醫(yī)生。

        “……我哪里說錯了嗎？”吳榮環(huán)顧四周，被這詭異的氣氛感動，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口，

        “看破紅塵，就要皈依佛門啊。”

        電視劇上都是這么演的，而吳榮準備這么做了。

        “……你的愿望，恐怕很難達成了。”趙欽像是被噎住了，不想和吳榮說話，“桂助理，你解釋一下。”

        吳榮的頭，轉(zhuǎn)向桂助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

        “咳咳咳。”桂助理清清嗓子，指出了她話里的常識性錯誤，“因為五臺山是和尚廟，你性別女，如果要剃度出家，請下山移步隔壁峨眉山。”

        “……打擾了，謝謝。”吳榮閉嘴，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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