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臘月，墻外梅樹枝頭泛起點點紅暈，樹枝枝干遒勁有力。

        美是美，可是恰遇寒風，呼嘯而過，花瓣紛紛揚揚零落成泥。

        今天氣溫零下13度，路上的小水洼都結滿了冰霜。

        驟然變冷的天氣成全了梅花傲骨品格，但是卻苦了一眾出門上班的社畜。

        吳榮此刻緊緊抓住薄薄的小披風，快步走向桂助理開的車。

        晚宴上和她極其不喜歡的fiona撕破了臉，認識了許許多多記不住的富商名流，看了趙欽和李月的八卦，吳榮覺得累極了。

        上了車，吳榮不想說話。

        剛上車，脫下披風，吳榮就碰到脖子上的項鏈。

        項鏈是鉆石的，非常值錢。但是，剛剛以自己名義捐出去的王冠更值錢。

        吳榮暗搓搓在網上搜索一番，嚇了一跳，以為王冠估值錯了。她認真地數了數估值金額小數點前面的數字，手機不由自主抖了幾下，心說，趙總裁這是怎么了，不但給她買了東西，還突然幫她做善事。

        她吳榮有這么重要嗎？她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吳榮很想打電話問問趙總裁，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兒讓您老龍心大悅最后感動地給我做了這么多。

        您老愿不愿意分享一下，好讓我以后拍馬屁啊。

        可是，作為卑微替身，她只有被趙總裁傳喚的義務，沒有主動聯系趙總裁的權利。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桂河腦子好使，一個頂自己倆，吳榮暗暗決定和桂助理好好聊聊。

        桂河早有準備，他以為吳榮會耐住性子等到回家再和他聊，不過，顯然吳榮比他想象中更沉不住氣。

        兩人到巷子里一處小蒼蠅館吃面。

        夜幕深重，霓虹閃爍，小面館的燈光昏黃，廚房里有夫妻兩個在竊竊私語。

        “怎么了？”桂河手拿著筷子，夾起一團面條。

        “趙總裁為什么這么反常？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吳榮詢問。

        桂河咽下口中面條，思考幾分鐘：“應該不是。趙欽一貫自我，全憑自己喜好行事。今天花的錢對他來說不是大錢，可能只是興致起來了逗自己玩。”

        拿鉆石逗自己玩？可真大手筆。

        吳榮臉上沒有任何受寵若驚的神色，她瞠目結舌，好似被雷劈了一樣，好半晌才找回聲音，訥訥低語：“富豪的世界，我果然不懂。”

        “我們升斗小民，不懂是正常的。”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趙總為什么會為我花這么多錢？我有這么重要嗎？”

        “也許吧。”

        吳榮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桂助理，我們得好好談談。桂助理，你知道我的心愿是退休回家種田吧？”

        “一直銘記于心，時刻不敢忘記。”桂河調侃。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吳榮煩躁地抓抓頭發，“現代社會是愛情速食社會，移情別戀什么的，完全比不上晚上吃什么重要。我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萬一趙總裁變心了，我就不得抓瞎？”

        “我不是在這兒嗎？”桂河點點自己的肩膀。

        肩膀？肩膀！嗯，警察叔叔肩扛國徽。

        哦，趙總裁怕不是要吃國家免費飯。

        吳榮瞬間心安。

        “還要等多久。”心安的同時，吳榮也有點著急。

        “倉促不得。”桂河放下筷子，“我有了點思路，不過要好好斟酌。”

        吳榮思索了好一會兒，無果，覺得桂河也不會主動告訴她，只好不懂裝懂地點點頭。

        “您說了算。有沒有要我配合的地方？”

        “這正是我遲疑的原因。”桂河說道，“未來肯定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但是我的職責告訴我一定要保護你的安全。我想你也明白，如果你配合我，你的處境會因我產生很大變化，對不對？”

        吳榮點點頭，知道了桂河身份秘密，她的處境確實變化了。

        “我原來一心一意想回家種紅薯，以后靠種田發家致富。我其實沒太多物質需求，老家有房有地，即便物資沒那么豐富我也能過的很快活。現在的生活，讓我有很大壓力。算了，多想無用，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提。”

        “放輕松，我會提前做好安排，你不要過多擔心。哪怕真的出了變故，你也要相信我不是一個人。”

        會有我的同袍們來拯救你。

        吳榮稍稍放心，可是還是有些不明白，“那么，你為什么要帶上我呢？”

        你們不是有很多人嗎？

        “那些人身份特殊，不便接觸。你的身份是個掩護，重要也不重要。”

        “怎么說？”

        “我等著有心人在你家發現我的小秘密，所以，你的身份很重要。但是，如果你不想干了，我自然有planb。”

        吳榮點點頭。

        “不用擔心。”桂河點點吳榮腦袋，“等我掌握了證據，就可以收網了。你不要一驚一乍，作為守法公民，裝也要裝出堂堂正正的樣子。”

        吳榮心不在焉地點頭：趙總裁要被繩之以法，她的心情很復雜。

        畢竟，趙總裁還是她的恩人吶。

        “趙欽是我的救母恩人……好像不知不覺就掉入到你的陷阱了……”吳榮翻了個白眼。

        “你這樣說，我就傷心了。”桂河攤攤手，“吳榮，用你的小腦瓜兒好好想想，就算不是我，你早晚也要面對恩情與法律的對決。按照正常思維，你會為了趙欽違法犯罪嗎？”

        吳榮：不會……恩情是恩情。助紂為孽是另一回事兒。

        先學會接受事實，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是良好的開端。

        “我感覺我平平淡淡的生活，被你和趙欽攪得一團亂。”吳榮心中理智尚存，當她發現了那枚竊聽器時，她知道自己不該向桂河求證，而是裝作沒看到桂助理的小動作，這樣才能長長久久的在趙欽身邊混下去。

        可是，她的道德感要求她不能這么做，所以，她戳破了桂河身份。

        一開始，她以為桂河是商業間諜，她戳破桂河陰謀是給恩人出力，這無可厚非，還稱得上知恩圖報。

        后來，當她用外賣小哥的手機在網上搜索一番，發現那個竊聽器，是警方常用裝備，這就讓她不得不慎重思考桂河的身份。

        桂河到底是不是警察呢？

        如果桂河有百分之一的幾率是警察，那么，如果自己向趙欽舉報桂河，將會給社會帶來怎樣的危險？

        她無法估量，后果也難以承擔。

        她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生，胸無大志，才智稀疏，除了臉漂亮一點，完全沒有任何特殊的。

        她畢業時的理想就是找個好工作，然后找個老實人結婚生孩子。

        她當了替身后之后的理想就是退休種田，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日子。

        現在，她離自己的理想越來越遠了。

        “我知道你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我認為，你的工作是偉大的。你要承擔的責任是非常重大的，不是你嘴上說沒事就沒事的。”

        “我明白你的責任，肯定不是我這樣的小老百姓能想象的。少了你們，還有誰會無私地奉獻自己呢？只有有大志向的人會。可是，趙欽畢竟有恩于我。我現在作掩護幫助你，也算是幫了你。所以，我能問問，你能不能……”吳榮小心翼翼開口。

        “不能！”桂河拒絕的很徹底，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能相抵。徇私枉法，他不能做，誰求都沒用。說完，拿起水杯潤潤喉。

        “先聽我說完。”吳榮舉手示意，“你能不能開個后門，讓我經常探監？”

        桂河“撲”的一聲，噴了吳榮滿臉水。

        所以，吳榮的要求，竟然是探監？！——好樣的！

        吳榮攤攤手，她思考了好久，才發現自己能為趙欽做的，就是經常探監，寄錢寄東西，然后找熟人照顧照顧他，讓他在里面好過一點。

        真的等趙欽改過自新了，她想著要把房子過戶，讓他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本來，那處房子也不是自己的。

        自己當替身的這一年多，就當是演戲逗恩人開心了。

        現在，她認識的熟人，也就是桂河了。

        “行吧。真到了那一步，我會幫你的。”桂河無奈點頭。

        吳榮說完以后，他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我都明白，也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也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泄露不該露的事情。”

        吳榮比了個“ok”的手勢。

        “對了，你母親的忌日快到了吧？”這句話，桂河猶豫了好久，還是說了出來。

        母親的忌日，對吳榮就是個不能提的傷疤，吳榮的心臟猛地收縮一下。

        吳榮強笑兩聲，停下了吃面的筷子，起身離開自己的座位，到前臺掃碼結賬。桂河緊跟在她身后，也起身走人。

        出了小面館，走在小巷子，吳榮身前的夜色與路邊的燈光，包裹住她孤單的影子，她仰頭看看月色，好半晌又轉頭看向桂河，以平淡地口氣說道：“是的啊，真的快到了啊。”

        不知不覺間，她母親過世已經滿一年了，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母親躺在病床上消瘦的樣子，也記得一年前悲痛欲絕的自己，但是，時間終會磨平傷疤。她當了一年孤兒，這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桂河緊了緊拳頭，半晌說出聲：“想哭就哭吧，不用強忍著。”

        吳榮抱著桂助理的肩膀，失聲痛哭，她的哭聲在這寂靜的小巷久久回蕩。

        “我有點想你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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