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開始，葉卿月就在工作。
　　接見客戶，商量細節，定稿，畫設計圖。
　　她好像一個連軸轉的陀螺，沒有任何停歇下來的機會。
　　因為對著電腦的時間太長，臉上的妝容已經脫落，頭發也因時不時的卡殼而變得凌亂。
　　她就這么突然以蓬頭垢面的模樣出現在了陸景淵的面前。
　　葉卿月感覺自己格外狼狽，比淋了雨的落湯雞還不如。
　　陸景淵的眼睛凝在葉卿月的身上，他的下頜線明顯，顯然正在咬著后槽牙。
　　臉色這么差，真不知道是為什么。
　　葉卿月心中吐槽，她沒什么力氣和陸景淵糾纏。
　　她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然后回家躺在被窩里睡上一覺。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陸景淵沒有立刻回答。
　　葉卿月也不慣著他，徑直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結果在和陸景淵擦身而過時，被他攥住了手臂。
　　“你搬出去的事情，奶奶知道了，她特地給我打了電話。”
　　葉卿月聽著陸景淵蹩腳的理由，感覺可笑。
　　自己明明早就和奶奶說過搬出去的事情，而且她也沒有反對。
　　如今陸景淵卻又拿奶奶出來說事。
　　“她是不高興我搬出去，還是不高興你？”
　　陸景淵手下力氣用得更緊。
　　葉卿月感覺胳膊已經被他捏得生疼，這才皺眉道：“能不能松開。”
　　“為什么要搬出去？”
　　“為什么不可以搬出去？”葉卿月只覺得莫名其妙：“我已經在和你協議離婚的階段了不是嗎？難道還要我整天住在家里面嗎？”
　　她不明白，那個家究竟有什么好的。
　　一個看不上自己的小姑子。
　　和一個看不起自己的婆婆。
　　她在家中如履薄冰，陸景淵明明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卻置若罔聞。
　　她搬出來之后，才明白自己一個人住著有多自在。
　　沒有人會因任何事情責怪她，也沒人會將她當成免費的保姆與傭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就是她自己。
　　“我在問你為什么搬出去。”
　　“是因為我昨天在電話里和你說得不夠清楚嗎？”
　　葉卿月昨晚哭過了。
　　所以今天她看著陸景淵，冷靜得可怕。
　　“我是你的妻子沒有錯，但我不是你的傭人，更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沒有賣身契在你手中，住在哪里更是我的自由。”
　　“自由？”
　　陸景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兀自笑出了聲來：“你別忘了，我們還沒有離婚，彩禮你也沒有還清，現在和我談自由，不覺得有些自不量力了嗎？”
　　“所以，現在回答我，你從家里搬走，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陸景淵之前沒有想到，葉卿月會一去不回。
　　他以為離婚只是她的氣話，她又在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生氣。
　　等她氣消了，自己就會乖乖回來。
　　但，已經快要一個月了。
　　葉卿月沒有回過一次陸家，沒有回過屬于他們的臥室。
　　陸景淵每天回去的時候，臥室的燈光從來都是漆黑一片。
　　床鋪平整得近乎冰涼。
　　太安靜了，以至于陸景淵覺得心中空空落落，好像有一塊地方被生生剜走了一樣。
　　所以，他神使鬼差地出了門，一路來到了這里。
　　“奶奶年紀大了，別讓她擔心，跟我回去。”
　　葉卿月聽著他自以為是的命令，終于忍不住甩開了陸景淵的手。
　　她明明已經離開這么久了，但是陸景淵一次都沒有找過自己。
　　只有在奶奶問起來的時候，他才會來將自己帶回去應付了事。
　　他看似對奶奶很好，實際不過是將照顧奶奶的所有責任都一股腦地推到自己身上罷了。
　　而他自己，只怕是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樓語語的身上。
　　只有在需要自己的時候，他才會舍得將自己從腦中揪出來，屈尊降貴地來找她幫幫忙而已。
　　熱搜上的畫面再度浮現在葉卿月的腦海當中。
　　她抽了抽鼻子，突然開口道：“如果你覺得家里沒了我，就會顯得空空蕩蕩，為什么不把樓語語接回去？”
　　“你說什么？！”
　　盯著陸景淵殺人一樣的目光，葉卿月一字一頓地開口：“我問你，為什么不把樓語語接回陸家。”
　　“她只怕早就想和你同床共枕了。”
　　“對你來說，樓語語在你就高興，屋子里都是歡聲笑語，你也不會寂寞。”
　　“陸婉欣和你媽想必也會很喜歡她的。”
　　“反正我只是一個外人而已，在你家里只會礙著她們的眼，現在我自己走了，你們應該開心了吧？”
　　“沒有我的日子，才能算得上好日子不是嗎？”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陸景淵被氣的青筋狂跳，失聲大吼。
　　他心中煩悶得厲害，像堵了一塊大石頭。
　　不是因為生氣，是因為這莫名其妙出現的難過。
　　陸景淵慣愛用強勢掩藏自己的所有情緒。
　　正如現在，他上前一步掐住了葉卿月的臉。
　　兩個人的目光始終與對方的目光對峙。
　　陸景淵看得出葉卿月眼底的倔強。
　　葉卿月卻看不懂陸景淵眼底的情緒。
　　因為她從未在陸景淵眼中看到過這么復雜的情緒。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嗎？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
　　“一天沒有離婚，我們就還是一天的夫妻。”
　　“你不履行妻子的責任，卻想著要別人來代替你，像話嗎？”
　　果然，他一如既往。
　　葉卿月心中有些失落。
　　事到如今，陸景淵對自己還是沒有絲毫了解與尊重。
　　他只怕還在心疼樓語語吧？
　　自己這個位置還能坐到什么時候呢？
　　樓語語孩子出生之后，他總不會舍得那孩子當個沒有父親的野種吧？
　　既然已經快到故事的結束了，又何必繼續糾纏呢？
　　“我不知道你我這種貌合神離的夫妻有什么意義。”
　　“與其一直這樣相互折磨，不如放手比較好。”
　　“離婚之后，你再也不用在我身上花任何功夫了，去與樓語語和和美美做一家人不好嗎？”
　　“我都已經給你自由了。”
　　葉卿月異常冷靜，想也沒想就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可這心里話卻刺痛了陸景淵的心。
　　“葉卿月，你到底是在給誰自由？”
　　“我，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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