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三章 血色
小高其實并不明白李思清讓他來干什么,他能理解的只是那句協(xié)同辦案,見袁統(tǒng)領這么說,背著手冷著臉,大馬金刀往上首一坐,“是咱們禁軍的案子?怎么回事?你們先跟我說說。”
陸太監(jiān)腦子里轉(zhuǎn)的飛快,這位高王爺是前朝大長公主的嫡親孫子,可從前朝到本朝,這位份不降反升,如今倒排在靖海王府前頭去了,可見他這圣寵正隆著呢,最要緊的是,高家和李家這莫逆之交,娘娘是這位高王爺?shù)母擅妹,聽說高王爺跟李家兩位爺一向兄弟相稱……
他來,總不可能壞了娘娘的大事。
“依我看,咱們都是領了旨意的,要不?跟陛下說一聲?正好查了這些,也該去給陛下稟報一聲!痹僭趺粗懱O(jiān)也沒敢自作主張,指著自己掏出來的那張紙笑著建議。
袁統(tǒng)領暗暗罵了幾句,這單子上的名字到底是真是假他又不知道,可這個死閹人卻非要說是他和他一起查出來的!這責任非得扣到他頭上!偏偏他又不敢得罪他!去稟一聲也好,他要當面和陛下說清楚,這單子上名字,是他陸成提供,他還要查證了才行!
“行!你們?nèi)グ桑以谶@兒等著!”兩人的話小高聽的明白,揮手示意兩人快去,他一來不愿意見陛下,二來,他要在這兒等李思明,大郎交待過,讓他在這兒等李思明,沒說讓他跟著這兩位!
袁統(tǒng)領和陸成進到大殿時,大理寺卿周成正在殿內(nèi)對著端木華滔滔不絕,端木華見兩人進來,急忙招手示意,“你倆個來的正好,周卿正在說這樁案子,好了,這樁案子就依周卿,你來統(tǒng)總,好好查清楚,好了,去吧!”
不等袁統(tǒng)領和陸成說話,端木華就揮手把三人往外打發(fā),看樣子是被周成煩的夠愴了。
三人出來,周成先抹了把汗,又轉(zhuǎn)回身,一臉嚴肅的理好衣服,沖大殿跪倒,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直把袁統(tǒng)領看呆了,“周寺卿,您這是……怎么又……”袁統(tǒng)領曲起手指,做了跪磕的動作,周寺卿雖站起來了,還是一臉敬仰的看著大殿道:“陛下真是千古一帝!英明之極!堯舜禹湯!有如此英明之主,實在是我等之大福!大福啊!”
袁統(tǒng)領敬佩之極的仰視著周成,馬屁拍到這份上,他這會兒可沒有這份功力!
陸成從眼角橫著周成,此成還真不如他這個成!
周成既統(tǒng)總,這審案的地方就由禁軍衙門改到了大理寺,這一下是完全名正言順了,國有案,自然是有大理寺審理。
李思明已經(jīng)找到小高,兩人直奔大理寺,也不說什么,就是站在一旁看審案子。
出乎袁統(tǒng)領的意料,周成拿到陸成那張紙,一目十行掃了一遍,將紙遞給袁統(tǒng)領道:“袁統(tǒng)領看看有什么問題沒有,若沒有,就煩袁統(tǒng)領著人把這紙上諸人好生請來,咱們這就開始審問,還請兩位做好準備,人一來就開始審問,今兒就算審到明天早上,也要都審問一遍再說!”
袁統(tǒng)領這回痛快了,令人抄了單子就往外走,如今有頂在前頭的帶頭大哥了,他還怕什么?
袁統(tǒng)領帶著禁軍四處拿人圍府,大理寺燈火通明審問聲一夜沒停,和熊葉靈兩次接近端木華有關的人全數(shù)抓進了大理寺,這讓整個京城一時噤若寒蟬,陛下這是要干什么?是陛下?還是娘娘?
熊家二房還在懵懂中,熊大學士已經(jīng)明白過來,只嚇的從里到外透心冰涼。
“去看看,被圍了沒有?”熊大學士啞著嗓子吩咐熊侍郎,熊侍郎搖了搖頭,“阿爹別擔心,外面好好兒的,這事跟咱們沒關系,您不是說……”
“蓁姐兒呢?趕緊讓人去找她,讓她進宮,這就進宮!求娘娘饒命!熊家知道錯了,求娘娘高抬貴手!”熊大學士急急吩咐,熊侍郎臉色煞白,好半天才說出話來,“晚了,阿爹,蓁姐兒早就回來說過,她說……如今哪還來得及?”
熊大學士臉上白的一絲血色也沒有,“把六哥兒送出去,送回老家,還有五哥兒,七哥兒也送走!快!”
“阿爹!”熊侍郎腿一軟,“阿爹你別嚇我,不至于吧?何至于此?咱們……咱們沒做什么,也就是袖手旁觀……給二房找了幾條門路,她怎么能知道?她何至于此?”
“女人!女人講什么至于不至于?這是我的錯!是我錯估了,是我……趕緊讓人送六哥兒他們走!再遲就來不及了,熊家,總得留在條血脈!”熊大學士老淚縱橫,熊侍郎跌撞出去,連讓人傳話都忘了。
天剛蒙蒙亮,熊家京城這一支兩房,熊大學士府和熊家二房,都禁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周成等幾個人這一趟辦案迅如雷霆,第二天早朝后,周成和袁統(tǒng)領、陸成三人,就遞了份聯(lián)名的折子上來。
端木華接過折子,看著上面血淋淋一長串的人名,心不禁縮了縮,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沉默片刻道:“三位辛苦了,先退下歇一歇,等朕好好看一看。”
周成等人答應了退出,端木華拿著折子又看了一遍,呆了片刻,轉(zhuǎn)身往后宮進去。
“真要殺這么多人?”端木華將折子攤在李思淺面前,低低問道。李思淺拿起折子,細細看了一遍,又將附在折子后面的說細案情極仔細的看了一遍,歪頭看著端木華問道:“這里有不合刑統(tǒng)國法的地方嗎?”
“若照謀殺皇帝算,沒有!倍四救A伸手拉過李思淺,“淺淺,不過是個癡心妄想不知進退的蠢女人,不理她就是了,如此大動干戈……一個蠢女人,哪里值得!”
“那碗湯里確實沒有奪命的毒藥,卻有讓人迷失的春藥!崩钏紲\仰頭看著端木華,“要是真喝了那碗湯,你能控制得住自己一直清明?若是失了身呢?你怎么辦?這和謀殺你有什么分別?再說,熊葉靈一而再、再而三的賄賂朝中官員和禁軍,一而再、再而三的直闖到你面前,卻幾乎不受什么懲罰,或是只是她受了些許懲罰,那幕后策劃、幕后協(xié)助之人安全無事,那以后得有多少效仿者?”
李思淺的語調(diào)聽起來安安閑閑,話卻步步緊逼,“今天是為了****你,是想得到你的寵幸,你看著美人兒,不過是一出鬧劇,你覺得賞心悅目,可若有一天被有心人利用,美人兒成了毒夜叉,你怎么防?那拿慣了賄賂,習慣了給美人兒開路的朝中諸官、諸位禁軍,他們能分辨哪些是要獻身給你的美人兒、未來的寵妃,哪些又是來要你命的歹人?”
端木華臉色微微有些發(fā)青。
“今兒我做這個惡人,殺掉這一批投機的小人,也許是重了些,卻能絕了后面無數(shù)個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這是大慈悲。”李思淺看著端木華,目光里沒有商量的余地。
端木華輕輕嘆了口氣,慢慢研了點朱砂,提筆在折子上寫了個‘準’字,折好折子,吩咐給周成等人送去。
從禁軍衙門轉(zhuǎn)到大理寺,關押在大理寺后園一間小院里的熊葉靈,聽一名大理寺推官不緊不慢的念了旨意,圓瞪著眼睛,不停的搖頭,無論如何不肯相信,這會是陛下的意旨,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是那個天神般英武帥氣、天神般睿智仁慈的陛下的意思!這不可能!陛下沖她笑的那些溫存柔和,陛下是喜歡她的!這不可能!
“我要見陛下!我要當面和陛下說!你們一定是假傳旨意!這旨意是假的!陛下不會這樣對我!陛下對我那么好!陛下對我有情!”熊葉靈頭搖的太厲害,已經(jīng)有些頭暈腦暈、語無倫次了。
大理寺推官眼里竟沒有什么同情,重重往地上呸了一口,“不知天高地厚!你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家!就為了你要飛個枝頭變鳳凰,多少人成了刀下之鬼!呸!”
推官的姻親,兵部一個書辦,因為收了二十兩銀子,眼開眼閉了一回,這一趟問了斬立決,全家發(fā)配三千里外,何其凄慘!
熊葉蓁渾身麻木的跪在榻前,李思淺端坐榻上,冷眼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聲調(diào)平平的開口道:“老四過來求我,就跪在你跪的地方,說要拿靖海王爵,還有他的性命,要換你和你娘家人的性命。”
熊葉蓁伏身磕頭不已。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你沒有錯,你們熊家長房也沒有錯,是我遷怒,是我不對。”李思淺嘴角勾出絲絲譏諷的笑意,熊葉蓁不敢抬頭,只連連磕頭喃喃:“不敢!不敢!”
“我最厭惡的就是你們這種人!從前大長公主也常說,你們這一樣人最該殺!”李思淺一個殺字,聽的熊葉蓁機靈靈打了個寒噤。
“你們明知道熊葉靈要做什么,看的清清楚楚,你們袖手看著,打的不過是成敗皆宜的主意,熊葉靈若成了事,你們就撲上來,錦上添花,享受同姓一個熊字的福蔭,熊葉靈若不能成事,你們不過花功夫白看了一場熱鬧,一絲兒損失也沒有,說不定還能到我這兒來表個功,把熊葉靈跺上幾腳!
李思淺輕笑了幾聲,熊葉蓁只覺得后背汗水一層層往外滲。
“你們以為只要袖手站穩(wěn)了,不動聲色撥撥火、吹吹風,成與不成都連累不到你們,左右你們都能受益。呵!”李思淺一聲嗤笑,“真當別人都是傻子么?上一個當別人都是傻子的是先靖海王妃林氏,如今輪到你了?”
“臣妾不敢!”熊葉蓁勉強說出了句話。
“我真想滅了你們熊家整族!”李思淺咬牙道,熊葉蓁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空了,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妹妹們、可愛的小侄子侄女兒……
“可惜我答應了老四,你可真是幸運,熊家可真是幸運,有老四護著你們,護著你們這群目無他人的渣子!”李思淺居高臨下瞇眼看著熊葉蓁,“你是端木家的媳婦兒,往后就好好兒的做端木家的媳婦兒吧,好好修心養(yǎng)性,凡做事前,先按著自己心口問一問,所謂離地三尺有神靈,那離地三尺的神靈,就在你心里,就是你的心,這自作聰明、這機關算盡的事,還是少做吧,起來,退下吧!”
熊葉蓁退出來,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只想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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