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劍與日(一)
躺在床上,身體無力的生活,毫無疑問是痛苦至極的。
太高估自己了啊我,只是吸收了這么一點侵蝕,現在就只能要死要活地躺在這里。
明明完全不是應該被這種小事困住的時候,但是……
“阿燦,我要出院。”奉西洲勉強從床上支撐起身形,蒼白如紙的臉色里閃爍著堅毅。但可惜的是意志終究受到了身體的束縛,只是給自己轉身這樣的小舉動,也讓他耗盡了力氣。
不,他很清楚自己的虛弱不僅僅是因為吸收了侵蝕,而是長久以來自虐似的從脈絡里榨取魔力,壓制外界法器源源不斷反噬給本體的污染。他如履薄冰似的維持著二者之間微妙的平衡。
直到再追加一些外部的壓力,這脆弱的平衡便如同傾倒的天平一般,破裂得輕而易舉。
但哪怕沒有轉移霍景行身上的反噬,他也明白自己的狀況支撐不了太久。
“洲哥,哪怕我請求醫生讓你出院,難道你覺得按照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你能夠獨立走出醫院的大門嗎?”
新鮮的蘋果在符燦的手里被削出漂亮的兔子形狀,但最后這些去了皮的果肉也只是被他粗暴地堆在盤子里。奉西洲現在實在沒有胃口吃這些酸酸甜甜的食物,而符燦本人也沒有這樣的心情。
削蘋果只不過是他用來掩飾自己情緒的方法罷了。
符燦不是不知道奉西洲的執念從何而來,他很欽佩對方的毅力,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通過毅力就能解決的。削了一半的蘋果連同刀具一起被放回盤子里,符燦終于收斂了臉上原本溫和的表情,一雙眼睛直直盯向不停逞強的那人。
“你現在是想去焦土送死嗎?”他以前從未使用過如此冷淡的語氣和洲哥說話,反而是現在他原本應該最為生氣、最為惱火的時候,他的頭腦卻像是被誰潑一盆冷水似的冷靜下來。
他當然知道奉西洲急迫著出院的理由,符燦閱讀過奉西洲在書房留下的所有資料,其中包括對方所整理的所有可能受污染法器的名單。
在前一段時間里,大部分容易接觸的法器都已經被及時回收并銷毀,但唯獨遺留了兩件在焦土最危險最核心的地區。
哪怕是以前的奉西洲,也不會貿然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進入焦土的核心區域。
但現在在符燦看來,洲哥就像是因為焦躁而喪失了最基礎的判斷力,竟然會做出這種類似于送死的想法。
很讓人生氣啊,符燦只覺得自己現在心頭一陣無名火起。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仍然被劃歸在洲哥的計劃范圍之外,他當然也知道對方不是故意小瞧自己,只是長久以來的習慣讓奉西洲下意識只會依靠自身。
但這正是讓符燦最焦躁的事情。
“除了你自己之外,難道這件事不能拜托我嗎。如果你有什么愿望,不能托付給我去實現嗎?”
“我是那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嗎?”
奉西洲忽然沉默下來,他自然可以解釋自己只是不愿意讓符燦遭遇威脅,他自然也明白符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或許,因為存在讓符燦以身犯險的這個可能性,就讓奉西洲將尋求幫助這個選項直接劃出了他的考慮范圍。
“抱歉。”奉西洲垂下頭來,逃避似的用被子捂住臉龐。劇烈的咳嗽讓他如同煮熟的蝦子一般弓起身體,一邊又用厚重的被子作為屏障遮掩了自己的情緒。
“我要聽的不是道歉。”符燦緊追不舍地朝對方發問,不滿的語氣遲疑了片刻,像是正等待著對方說出自己期望聽到的臺詞。
忽然,符燦停頓下來,有所察覺似的將目光投向房間的入口處。他只看到虛掩的門因為空氣流動傳來陣陣涼意,而門外只是一片寂靜。
他可不覺得自己會忘記關門這種小事。
“進來吧,一直在門口偷聽,不覺得有損你家主的威嚴嗎?”
話音剛落,只見門被緩緩推開,同樣穿著病號服的霍景行滿臉“竟然被發現”的神色,頂著不屑的笑容向符燦投來一個眼神。
“有不有損我的威嚴,可不是你這家伙說了算。”
霍景行徑直越過符燦,自顧自地到奉西洲的床邊坐下。他的右手輕輕撫上奉西洲的后背,幫助這個咳得厲害的家伙緩過氣來。
“我打擾你們了嗎?沒關系,反正我也不在乎。”他一雙眼神里滿是對符燦的輕蔑,一想到這個總是橫在他和西洲中間的家伙,霍景行就實在沒有什么好臉色,“但是我對你們現在說的事情很感興趣,怎么,想要拋開我獨自行動?”
霍景行言語中明里暗里都在向奉西洲挑明,如果有需要的話對方大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
他有什么壞心思呢,只不過是想要從奉西洲這里獲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報酬”罷了。
“霍景行,我不打算尋求你的幫助……”
奉西洲不想讓符燦失望,與此同時他也不愿意給予霍景行虛無縹緲的希望。慣于利弊權衡讓他認定,自己無法給予霍景行想要的東西,那一開始就不要給予人希望為好。
“怎么回事,這家伙也就算了,連我也要排除在可以拜托的對象之外嗎?”
霍景行顯然不在意奉西洲態度委婉的拒絕,要是這種程度的拒絕都能讓他感到難受的話,那他早就應該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了。
就像是吸引愛麗絲進兔子洞的那只長耳朵小動物似的,霍景行看著奉西洲就笑了起來,一邊用手摸著那個不斷試圖把自己埋進被子的家伙的耳朵,“再怎么說,我比那種家伙可信多了吧。”
這個曖昧的動作把奉西洲氣得連續咳嗽好一陣,他最后從棉被里小心翼翼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飛快地一伸手打斷了那家伙作亂的動作。
“霍景行,我的確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讓符燦把霍景行從自己身旁拉開并確保對方不會再做出這樣逾矩的動作,奉西洲才終于用平常的語氣向霍景行搭話。
“什么?”聽到這話,原本在墻角陰郁種蘑菇的霍家主,忽然又重新亮起眼神看了過來。
而旁邊符燦則忍不住碎碎念道,明明自己才是更可靠更值得拜托的家伙。
“讓我出院。”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奉西洲盡量用上了自己生平最懇切的語氣。
“不行。”“想都別想。”
同時回應他的卻是兩個無情的聲音,聽來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看著□□脆拒絕的奉西洲賭氣似的把被子蓋過頭,符燦猜測對方估計是在想,他現在不想看到這兩個煞風景的家伙。
“洲哥,為什么如此抗拒把事情交給我呢,難道你這么不信任我嗎?”
符燦又看到被子里的洲哥抖了抖,似乎想要出聲安慰自己,但又想到他現在的立場,堅持著不肯和自己說話。
“我知道洲哥是在擔心我,但是如果準備周全,我想哪怕是洲哥,也不能否認我驅魔人的職業素養。”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符燦很是知道哪里是他洲哥的弱點,只要好好和對方說明的話,他想一定能夠得到理解。
沒有奉西洲本人的幫助,外人很難找到散落在焦土核心區域的法器,所以符燦才如此耐心地開導對方。
他也想要幫上洲哥的忙。
“啊,我終于明白了。”但出乎符燦意料的是,在洲哥回答之前,反而是霍景行先一步開口。他像是恍然大悟似的終于接入了另外兩個人聊天的頻道,目光在兩人身上不停來回流轉。
“聽起來很有意思,如果我也一起去的話,西洲你就不必擔心了吧?”
不,你去的話要擔心的人就會變成我,符燦瞥了這家伙一眼,默默腹誹道。
但不可否認的是,已經完全清除了侵蝕的霍景行的確是一大戰力
這時終于輪到奉西洲沉默了。
他不是不理解面前兩個人想要幫助自己的心情,正如自己也希望能夠在有需要的時候幫上對方的忙。
如果是更擅長人際處理的喬禾站在這里,多半會敲著他的頭,告訴他這時候只需要點頭微笑著接受就可以了。
——或許他凡事不應該總想著最糟糕的后果。
“可以……拜托你們嗎?”就像是說著難以啟齒的請求似的,奉西洲鄭重地向兩人低下頭。在孤身奮戰與托付同伴之間,再三糾結的他終于選擇了后者。
“當然,我可是很強的。”
符燦像是終于松口氣的樣子,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和洲哥擁抱,但他隨即又想到些什么,回頭看向霍景行一眼。
“你真的沒問題嗎,霍家人舍得讓你出去冒險?”
符燦只看到霍景行沉默了半刻,隨即恢復了他之前的輕蔑態度。
“今晚行動,切忌泄露消息。”霍景行冷哼一聲,上位者慣于的態度讓他沒有習慣和別人商榷自己的決定。
“走漏風聲者,格殺勿論。”
——臺詞倒是很帥。
“可這里一共就三個人,好家伙,你還想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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