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羅文走出一地狼藉的休息室時，舒維和黎陽剛好趕到。羅文偏頭看了一眼屋里，道，“把人抬走，不要聲張。”

        “是！”

        兩人看到屋里的紀行，頗為意外，卻看羅文似乎沒什么指示，只是相互與對方點頭示意，很快就把古爾達拖去了審訊室。

        第二天傍晚，羅文從盥洗室里走出來，上半身還赤|裸著，白色毛巾斜搭在肩上，露出精健的肌肉。他抬手擦了擦頭發(fā)上沾著的水滴，看到了樓對面陽臺上一個熟悉的面孔。那人的目光被擋在鏡片之后，羅文也仍然知道，他在往這邊看。

        “真麻煩啊�！绷_文腹誹道。

        不知怎的，他被那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只當作沒看到，轉身就回了屋里。

        盧恩審訊的效率很高，之前兩次襲擊的取證也都及時，古爾達沒什么好狡辯的，只是什么“為聯(lián)盟除害”之類的理由，荒唐地讓人無法理解。審訊報告?zhèn)鞯搅肆_文手上，他垂眸翻了幾頁，道，“這個人沒說實話，要么就是他自己也被人騙了。”

        盧恩道，“說起這個，舒維昨天送他來時跟我說，那天失重訓練，古爾達明明離管道不是最近的，卻是第一個沖過去把她扶下來的人，她大概是看到古爾達趁亂從地上撿去了什么東西才覺得可疑的。明里暗里盯了這個人很多次，總覺得眼熟，她說自己之前應該見過這個人，在洛希高地空軍基地的訓練場�！�

        羅文一怔，“洛希高地？我記得他之前的資料上寫的是戈蘭高地。”

        盧恩說，“我還專門又去核查了他的履歷，一般聯(lián)盟都規(guī)定15歲入伍，他近十年的履歷的確都是在戈蘭的空軍基地�！�

        羅文思忖了片刻，忽地開口道，“艾琳……”

        “誰？”盧恩一愣，“你是說……”

        “我記得她父母離婚了，母親在洛希高地，父親在戈蘭高地，但是姐弟倆都跟著母親姓，后來留在了洛希，去查一查……”

        艾琳·斯皮爾曼，那是三年前輔助艦上陣亡的羅文唯一的女性下屬。

        隔了幾天，正午時候，訓練場上卻站滿了人，除了古爾達和因為喝酒賭博被淘汰的那四個，訓練場上還剩35個人。舒維之前周測三次蟬聯(lián)第一，臂上又有傷，羅文特批了給她免了這個月的淘汰賽，剩下的三十四個憑考核成績淘汰末位后十個。

        頂著大太陽，羅文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看臺下面的陰涼地，鼻子上還架著一副墨鏡，完全沒有要和隊員同甘共苦的意思。到了下午四點，感覺場中的諸位都被曬蔫兒，羅文上校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著一旁的盧恩說“開始吧。”

        一隊人穿著深色的隊服，鬢角大多都濕了，參訓的隊員都是各高地軍區(qū)選□□的尖子，體能基本都是全優(yōu)，倒也不至于連四個小時都站不住，只是星際作戰(zhàn)，要求的不僅僅是身體的耐力，還有精神的耐力。在不給任何指示的情況下讓人站四個小時，本身就是一種考核。與星際海盜作戰(zhàn)，不僅僅是大多數(shù)人想象的機甲對機甲，戰(zhàn)艦對戰(zhàn)艦，還涉及要塞的登陸戰(zhàn)，守衛(wèi)戰(zhàn)，伏擊戰(zhàn)，有時需要在隕石群后面隱蔽很長時間，任何短暫的沖動與不耐煩都可能會讓整個作戰(zhàn)計劃功虧一簣。

        羅文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站在隊末的紀行，自打前幾天兩人莫名其妙給各自留了一個話柄，紀行似乎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吊兒郎當，雖然也算不上積極，但起碼面子上看過去像一個兵了。

        聯(lián)合調查局屬于聯(lián)盟的警備部隊，授命調查的案件十分繁雜細碎，大到聯(lián)盟內部高級官員的貪腐，小到各高地之間的違規(guī)私貿，只是從前，軍內的事多是不干預的。調查局的局長陸纓已經在任將近十個年頭，行事雷厲風行，平日里看著鐵面無私，內里卻也別有經營，聯(lián)盟調查局要平衡各高地的紛爭和勢力，案子由誰來調查，輕重深淺，都是她來衡定。陸家出身盤古高地，世代從政，根基深厚，祖上出了三任高地首席執(zhí)政官，兩任上將，一任聯(lián)盟大法官，一任聯(lián)盟能源部部長，到了陸纓這一輩，家中嫡系只這一個女性omega。其父陸彥章當時任職聯(lián)盟秘書處副秘書長，一心把這個omega女兒當作alpha來養(yǎng)。這位留著黑色波浪長卷發(fā)，個子高挑，單槍匹馬在曼卡高地邊境線上一把火燒掉了五千公斤的神經性毒品的omega，27歲就已經坐上了聯(lián)盟毒品管控和犯罪預防辦公室的主任。她在任期間查處了大量與毒品和武器走私相關的案件，得罪了聯(lián)盟和星系大小許多幫派，一度還在一次星際訪問中遭遇刺殺，連兒子都被綁架了。羅文·鮑爾曼之所以知道得這么清楚，正是因為那樁發(fā)生在近月軌道上的綁架案，就是他本人親自參與營救的。

        那次刺殺之后，陸纓就從毒品管控辦公室調任至聯(lián)盟調查局。據(jù)說陸女士刑訊的效率遠高于之前的幾任主事，凡經她手的案子必會被辦成鐵案。更有名的還是她那個當年被綁架之后死里逃生的小兒子陸言，子承母業(yè)，年紀輕輕就在調查局里任了犯罪調查科科長，被送進調查局的人受審的人，必定非瘋即殘，聯(lián)盟調查局因此臭名昭著。

        羅文與這兩位都只有過一面之緣，照理說還有幾分救命的恩情，但羅文與調查局的關系卻是出了名的差。戈爾要塞之戰(zhàn)后一個月，羅文拖著病體到調查局受審，負責審訊他的正是陸纓。陸纓沒有為難他，很快就把這件事定性為意外，將羅文·鮑爾曼無罪釋放。但羅文堅信這其中定有蹊蹺，三番五次要求調查局重審，都被陸纓打了回來。羅文一怒之下在調查局辦公室掀了桌子，陸纓卻不理會，任羅文在辦公室里空坐了一天一夜。后來兩年內特備隊淘汰的人員名單上，都有聯(lián)盟調查局的子弟或是陸家送進來的旁系。羅文每次想起那次星際營救都咬牙切齒，陸纓那個狗兒子的臉他早已記不清了，心里卻一萬個后悔，千不該萬不該妄救這一對白眼狼母子。

        “我昨兒聽你說，紀行是調查局的人？”盧恩背過身，在一旁小聲問他。

        “嗯。”羅文應了一聲。

        “這你都留著……”

        “如果是來查三年前的舊案的，沒準兒是個好事。”羅文看著遠處匍匐在地上瞄準靶心的紀行，“三年前不做詳察，一口咬死了是意外，如今又派人過來，有變動，總比一潭死水要好�！�

        “一次刺殺抓了兩個細作，收獲挺大啊。不過……”盧恩一頓，“如果只是查案，為什么不直接傳你去問話，成天盯著你的行蹤，就為了關鍵時刻閃出來英雄救美？我們特備隊和他們調查局老死不相往來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居然冒著暴露的風險上趕著賣你一個人情，圖什么？”

        “不知道，”羅文搖搖頭，又想起那晚紀行小心翼翼給他包傷口的樣子，心煩道，“有病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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