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他媽黑了吧，黑爺。”

        黑瞎子聳了聳肩，不言語，自顧自點起了一根煙來。

        雅間當即陷入一種古怪的沉默。

        秦慨攥著拳頭，發小鐘成的話在她腦子里一圈一圈地回響，讓她感覺自己腦子簡直像他媽一臺壞了的mp3。

        她把后槽牙咬了又咬，好像才終于意識到無論如何都不能放走黑瞎子這桿能幫她打贏翻身仗的槍。

        憋了半晌，又問：“不知道黑爺準備把我這趟活，派給道上哪一家？”

        黑瞎子摁滅煙頭，朝她露出個無比欠揍的笑容，說：“我自己去。”

        “……”

        秦慨險些摔了她家仿宋的茶碗，“黑爺您－－”

        “老板不信任我？”

        黑瞎子丟過來一個輕飄飄的問句，把她剩下的話嚴嚴實實地堵在了嗓子眼。

        秦慨無奈，只好轉開話題，假模假樣地噓寒問暖了幾句，在黑瞎子嗯嗯啊啊敷衍至極的回應里硬生生把話題兜了幾大圈，最后說她覺得他還是拉一支隊伍比較好。

        黑瞎子嘴角好像浮出一個冷笑，刺得秦慨后脊一陣發麻。她當即感覺到這個男人似乎在失去耐心的邊緣，于是不得不識趣地重新考慮他所說的那種可能性。

        掘墳這行倒是真有信譽度一說的，但話說到底，終究還沒有哪個老板真敢把活全委派給一個夾來的伙計，一來擔心折在斗下回不來，二來怕伙計自個兒私吞貴重物件。

        眼前這位是大名鼎鼎的南瞎北啞里的南派瞎子，既然他敢一個人挑大梁，秦慨倒不太擔心他回不來，但第二條，她是無論如何都放不下這個心。

        以往夾喇嘛，要么老板帶著自家伙計跟著，要么就是派自家親近的伙計加進隊伍，總要防那么一手。可惜如今她手底下的伙計一個兩個全是跑生意的，最后算下來，她下地掘墳的經驗都比他們多。

        末了秦慨咬咬牙，說：“黑爺，這個斗，我跟您一塊下。”

        黑瞎子的耐心似乎又回來了，看她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個要錢不要命的瘋子。

        半晌挑了挑眉，重復道：“秦老板不信任我。”

        這次是陳述句。

        秦慨感覺自己額頭上的冷汗都要滴下來了，連忙賠笑，說：“哪能啊？我就圖長長見識，鋪子以后總得我一個人挑大梁，再想找您這么厲害的好手親自指導可就難了。”

        黑瞎子又笑了，不，確切的說，黑瞎子臉上的笑容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這次是嘲諷。

        秦慨發現自己過于敏銳的感官總能探察到他笑容背后的情緒，真他媽該死，這讓她在面對黑瞎子的整整一個下午都如坐針氈。

        “好，”黑瞎子突然說。

        秦慨愣了一下，沒等她心里的小人握拳大喊一聲“耶”，就又看見黑瞎子朝她勾了勾手指。

        “能搞到槍嗎？”他壓低聲音問。

        秦慨立即意識到了什么，磨著后槽牙說：“黑爺要我把底褲都當了？”

        “聽過破釜沉舟的故事嗎？”

        黑瞎子拖長聲音拍拍她的肩膀，語調活像個老學堂里的教書先生。

        秦慨一時語塞。

        “最好是ak-74，m16也勉強可以。”

        黑瞎子云淡風輕地提出要求，隨意得像是在跟她討論去菜市場買圓白菜還是長白菜，然后起來拍拍屁股走人。

        瞧他反手關上門，秦慨緩緩吐出一口氣，抄起眼前的茶碗就朝門砸了過去。

        －－預料中的碎裂聲并沒有響起。

        秦慨抬眼，震驚地發現那只茶碗正穩穩地被去而復返的黑瞎子攥在手里。

        “剛才忘了，”他說，“那七十萬，我待會把卡號發你。”

        “還有，要愛護物品。”

        黑瞎子臉上的笑容越發欠揍，“小心連底褲都沒得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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