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穿過玉門后,秦慨就感覺自己像是踏入了一片完全不屬于現實世界的空間,漫無邊際的黑暗仿佛變成了某種有形的物質,完全將他們包裹住了,電筒的作用因此而變得十分有限,幾乎只能照出腳下踩著的一小片地方。
秦慨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一枚冷焰火扔了出去,借著它刺眼的白光才勉強辨認出自己所處的位置--這里完全沒有任何人工留下的痕跡,是山體內部一個天然的洞穴,他們正站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目力所及,除了左手邊有一面山壁外,其余全是無邊無涯的黑暗。陡然從人為修成的逼仄空間中來到這樣一個地方,難免會因這絕對的空曠而生出幾分恐慌。
“姥姥的,”秦慨用氣聲罵了一句,下意識拽了拽黑瞎子的衣袖,問:“咱們是不是該溜邊兒走?”
但這位爺好像被別的什么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正一個勁兒盯著亮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仿佛那副眼鏡真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兒,能穿破濃稠的黑暗。過了好一會,黑瞎子才收回眼神,沖她點了點頭。
摸到山壁后,秦慨心里略微踏實了一些,足夠她分神打起手電筒四下亂晃。她保持著高度的警覺,想從周圍模糊昏暗的環境里發現點兒什么不一樣的東西,但同時又矛盾地希望最好不要,畢竟比起給自己找刺激,她寧愿緊繃神經到最后,發現一切都是虛驚一場,以此來享受那種虛假的劫后余生的快感。
這樣走了一段時間,秦慨越發覺得這塊地方簡直大得離譜,就在她疲乏不已,腦仁都開始跟著隱隱作痛的時候,前面平坦的地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斷崖與裂谷,幾條手臂粗細的鐵索橫亙而過,連接到對面的山壁上。
不過,僅僅是地形的變化還完全不足夠讓他們驚訝,秦慨把手電的聚光調到最高檔,清清楚楚看到其中一條鐵索的中央掛著個白綾樣的玩意兒,目測有近兩米寬,長度更不用說,她幾乎懷疑它一直垂到了谷底。
這東西一看就大有年頭了,表面微微泛黃,但盡管如此,秦慨還是勉強辨認出了上邊的鱗片形狀。
“這……這他媽是……”
她僵在原地,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滿心里只想著這個斗簡直太邪門兒了,一路上的變故來得又多又急,遠遠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她覺得自己腦子里的弦都快要崩斷了。
“是蛇蛻!
看她半天沒出音兒,旁邊的黑瞎子頗是善解人意地接上了她的話,甚至煞有介事地點評出一句成色不錯,然后看過來,說:“怎么樣,秦老板,有倒騰中藥的心思嗎?這玩意兒可夠你掙上一筆的!
“……”
秦慨的表情有些扭曲,滿臉寫著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么。
干他們這行干出點名堂的人,多少都沾點不正常,她知道,但怎么都還沒料到眼前這位能瘋到這個地步,眼下情形還有心思跟她聊中藥生意。秦慨沒心情接他的下茬,咬緊后槽牙急促地呼吸了幾口,感受到極端的恐懼擠壓堆積在胸腔,半晌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操”,語氣陡然暴躁了起來,“這東西的正主可能就臥在底下,黑爺你他媽--”
“嘖,”黑瞎子撇嘴,抬手不輕不重地往她后腦勺上招呼了一下,說:“以后叫爺別特么帶臟字兒!
眼瞧這人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一下又把話題扯到了三里外,秦慨越發急了,“我--”
“瞧你現在這模樣兒。”
她嘴里剛冒出半個音,黑瞎子就再一次截斷了她的話頭,抱起手臂看向她,嘴角的笑簡直輕蔑得要命,“正主還沒露面呢,秦老板,一張蛇皮就把你嚇傻了,我以為你能撐到這兒多少算心態過硬,怎么到頭來還是把軟骨頭。”
他們倆這一路上相處得還算可以,黑瞎子陡然把話說得這么難聽,讓秦慨一下子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感覺淤積在心里無處排解的恐懼驟然變成一股怎么都壓不住的邪火兒。
俗話說泥人還有三分土性,火氣一上來,秦慨什么都不管不顧了,嘴里罵了句“操你的黑瞎子”,攥起拳頭就朝面前這人招呼了過去。
她現在的模樣,簡直兇得像一只在街頭流浪的野貓,黑漆漆的瞳孔里險些要迸出火星來。但打架這玩意兒從不是比誰面上狠,黑瞎子腳步不動,近乎戲弄地陪她過了幾輪,直到瞧她微微氣喘,動作也慢了下來,這才輕巧一擋,把她的手臂關節反扭到了背后,接著手下使力,一直把她推抵到山壁邊停手。
秦慨半張臉都貼著凹凸不平的石面,心里卻仍舊咽不下這口氣,不知道含糊著罵了句什么,硬是卯起勁兒來掙扎。不過倆人之間實力差距太大,任憑她使出渾身解數,在黑瞎子手底下也半分都動彈不得,慢慢地終于耗盡了氣力。
黑瞎子到這時候才松開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蹲在山壁邊上喘粗氣,涼嗖嗖地問:“怎么,這回舒坦了?”
秦慨垂著眼睛,盯著腳邊的一小塊地方發愣,與此同時,她驚訝地發覺胸口的那股邪火滅了,先前的恐慌也被一并燒成了一把灰燼。
“這地方不對頭。”
黑瞎子倚在山壁上,仰起頭向后一靠,喉結隨著他說話上下滾了幾滾,要是手指間再夾上半根煙,活脫脫一文藝港片里的鏡頭,不過指望不上這貨嘴里能吐出什么深情男主角的臺詞就是了。
“就你剛才慌成那副鳥樣,”黑瞎子搖頭,“鐵索都爬不到一半你就得掉下去給那條長蟲當小零食。”
他一面說著,一面走到崖邊抓起鐵索晃了幾下,確定結實后又轉過頭來看向秦慨,微笑,“所以秦老板,你腰腹力量怎么樣?”
“……”
秦慨抬頭瞧他一眼,不知道怎么搭茬,這人剛才那句輕蔑意味十足的軟骨頭還在揮之不去地扎她的耳朵。沉默了半晌,秦慨索性決定閉嘴,滅了手電站起身來,掰亮兩支熒光棒別在腰間照明,又用刀子從衣服上拉下布條往手上厚厚地纏了幾層,最后從背包里扯出條安全繩,一頭扣上腰帶,另一頭連上鐵索。
準備工作一切妥當,但饒是這樣,她只蹲在崖邊朝底下看了一眼,也還是感覺腿肚子都直轉筋,最后硬是逞強撐著,才一咬牙翻上了鐵索。
黑瞎子眼瞧著她一邊白著一張臉拼命做深呼吸,一邊隨著移動調整安全繩鎖扣的位置,臉上的笑容越發擴大了,隱約摻了些意料之中的味道。
艱難爬到中段時,秦慨的體力幾乎已經告空,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預先纏在手上的幾層布也全被冷汗浸透了,掌心硌著硬鐵,傳來一陣陣說不上是麻還是痛的不適感。
正在這時,借著腰間熒光棒的微光,秦慨看見旁邊鎖鏈上的黑瞎子以一種正常人難以想象的敏捷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人與人的體質差異真是沒道理可言,都是一個腦袋帶倆胳膊倆腿,可有人就能在無論什么地方都如履平地,而她呢,時時只感覺身上零件全是嶄新裝上去的,哪哪兒都不聽使喚。
臨到終點時,秦慨松了鎖扣,被黑瞎子一把拖了上去。挑戰了一把自己的生理極限后,秦慨原本想在落地后緩口氣,可當她真正意識到自己正踏足在什么地方時,先前還狂跳不止的心臟驟然空了一拍。
比起另一頭大片的空地,這邊根本談不上有路,只是山壁朝外凸出了一小截,形成個將將足夠落腳的窄道,他們只能把背包放在胸前,繃直腰背緊緊貼著身后的壁面挪動。
“真他媽見鬼,”秦慨小聲地抽著涼氣,把目光牢牢鎖在旁邊黑瞎子的肩膀上,不敢往別的地方再看一眼,邊走邊嘀咕這他媽不比什么天橋棧道刺激多了,一沒護欄二沒保險繩,失足即落命,一輩子限定體驗一回。
最后秦慨一嘆氣,總結道:“咱倆可真算是來著了,黑爺。”
黑瞎子在她的話里樂了一下,扭過臉來,不過倒是沒接她的話茬,只是用眼神上下一掃,突然陰陽怪氣地來了句:“喲,現在又知道叫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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