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真的，黑爺，我來下水。”秦慨重復。

        黑瞎子挑起一邊眉毛，沒表示贊同也沒表示反對，只是覺得有點詫異，他明明感覺到她還在發抖。

        “你知道的，水下影響聽力，你眼睛又不方便，”秦慨收回了抓著他的手，繼續說道：“剛剛木頭已經被你解決了，底下再有的也不過就是幾堆尸骨，只要我小心點別把蟲蛹弄破，不會出什么大事兒。而且我知道那個的東西位置，一拿到就浮上來，整個過程會很快。”

        黑瞎子抱起手臂，聽她這么頭頭是道地分析，突然希望自己這會兒能恢復視力，他挺好奇這人究竟是跟她的語氣一樣鎮定，還是像之前一樣已經害怕到臉色蒼白，只是在咬著牙拼命壓抑。

        “——你看呢，黑爺？”

        秦慨說完了，眼巴巴等著眼前這位爺發話。雖然說出口的是問句，但她覺得他沒理由拒絕。

        結果如她所料，黑瞎子點了頭，接著他又打開背包，在里邊左掏掏右掏掏，最后摸出一捆登山繩來，在秦慨發表任何疑惑之前，抖開往她腰上結結實實纏了好幾圈。

        秦慨猝不及防，讓他勒得倒吸一口涼氣兒，說：“這玩意兒是鋼絲芯兒的，黑爺，您特么快給我腰斬了。”

        “那也比你在水底下喂蟲子強。”

        黑瞎子不咸不淡地搭茬，然后把安全鎖仔細扣在她腰帶上，自己攥了繩子的另一頭，對她說：“順利拿到東西扯兩下繩子，發生意外就扯一下，我會迅速把你拉上來。”

        秦慨低頭拽了拽安全繩，臉上浮出點笑影來，感慨說：“這也忒細致了，黑爺，我怕是得帶一棺材上來才對得起這架勢。”

        “扯淡，”黑瞎子咧開嘴笑了，幽幽地說：“你只要別給我背回一水粽子就行。”

        秦慨哽住，冷不丁被水粽子仨字激得后背一毛，心說再特么跟這人貧兩句，她就甭想有膽子下水了，于是連忙閉嘴，從岸邊找了塊兒重量合適的石頭，憋好氣就抱著沉了下去。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地面大概二十米，這個深度的地下水溫度還算適宜，只比室內游泳池略低上幾度，秦慨下水后并不覺得有什么不適，被迅速墜到潭底后就丟開了石塊，朝水潭中央游了過去。

        腰間的熒光棒驅散了一片黑暗，秦慨有意不去看柱子上扭曲盤繞的臃腫蛇身，很快就找到了那口石棺，她繞過已經翻在一側的、布滿密密麻麻蟲蛹的棺蓋，靠近了一些——

        棺材里放著的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石雕圓盤，上面滿是怪異的花紋，繁雜程度似乎與那座祭壇上的如出一轍，它的中央嵌著一枚形狀極不規則的黑色石頭，表面看起來光滑，但被熒光棒照著卻不會反出光來。

        秦慨想起自己先前失手的那次，在心里嘀咕拿這種材料來做暗殺武器倒是合用。

        除此之外，棺材里空空蕩蕩，只有張半透明的皮粘連在底部，約摸手腕粗細，盤繞在石雕圓盤的周圍。

        起先秦慨還以為這又是一張蛇蛻，可細致地看了一會才發現上邊并沒有鱗片的形狀，只隱約有一節一節的凹痕。

        秦慨不適地皺了皺眉毛，不再過多地糾結這個，直接伸出手去取中央的圓盤，可就在手指觸碰到冰冷的雕刻時，她看見那張皮竟然漸漸被血肉填滿了，飛快地鼓脹起來，眨眼就化作了一條巨大的蠕蟲，通身血紅，但又與她之前看見的那種頭尾不分的小蟲子不同，它的頭部就是一整張巨口。

        當它半抬起身體，向她發出無聲的尖嘯時，秦慨看見那暗紅色的腔體內部布滿了一圈又一圈鋒銳的尖牙。

        秦慨頭皮發麻，一蹬水退開老遠，緊緊攥著圓盤，慌里慌張地想給黑瞎子發信號，結果一低頭才發現，自己腰上壓根兒沒綁著什么繩子。

        這他媽什么情況？！

        秦慨懵了，往身上胡亂摸了幾下，頭腦里一片混沌，只有太陽穴的血管突突跳得像要立馬爆開。

        與此同時，她又感覺身后忽地一涼，像有什么濕滑的東西正沿著她的后脖頸爬下背脊，秦慨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剛預備回頭，就從余光里看見肩膀上搭過來一只蒼白浮腫的手。

        這下秦慨是徹底僵住了，繃著身體一動不敢動，在心里絕望地罵黑瞎子這張開了光的嘴，好的不靈壞的靈，真特么招過來一水粽子搭她肩膀。

        她定在原地，側臉盯著這只手，正亂七八糟地想這玩意兒是不是預備著借自己身上的陽氣離開水底去重新投胎，又驚訝地瞧見它緩緩伸出根食指，直直指向了她的身前。

        秦慨一愣，心說這特么什么情況，合著這遇上的還是一只通人性的粽子不成，她一邊犯嘀咕，一邊不明所以地順著看了過去，結果猝不及防地跟白蛇的吻部對了個正著，它腐爛的信子伸出來輕輕擺動了幾下，巨口一張就朝她咬了過來。

        腐臭的腥氣撲面而來，秦慨腹背受敵，退無可退，還沒來得及細琢磨一下自己在這兒是怎么能聞著氣味的，就被猛地灌了滿鼻滿口的水，呼吸道傳來火辣辣的劇痛。

        緊接著，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秦慨只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里，破布一樣跟著漩渦般的水流急速旋轉，眼前的黑暗也跟著一圈一圈地加深，拖拽著她往更深的地方沉了下去。

        許久，周圍的動蕩停了下來，秦慨蜷縮起身體，緊閉著雙眼，感覺自己的軀體仿佛已經離她遠去了，只有殘存的意識浮蕩在這片不知名的地方，四周溫暖平靜，安適地像是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讓她只想就此沉睡。

        但是很快，一雙不知從何而來的手攪擾了她的安眠，把她從這個舒適的環境一把拽了出去，包裹著她的溫暖因此而突然消散了，周身只余下一片冰涼。

        秦慨猛一抽搐，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堅硬的東西正死命抵著她的肚子，幾乎把五臟六腑都壓得移了位，她難受得皺起眉毛，掙扎著伸手推了幾下也沒推動，反而被抓起手腕擰到了身后，直到她就著這股惡心勁兒抻長脖子嗆咳出好幾口水，身上的桎梏才松解開，放任她軟綿綿地癱回平地上，又一次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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