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將古鏡妥帖安置好,秦慨從腰里拔出把小號的鐵鉗,外加一只鑷子,一邊熟練地拆下玉甲上的銀絲,一邊自顧自地琢磨起整個風水局的構型。
所謂風水,晉代郭璞所著的《葬書》中有云:“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
簡單來說,風水之法,也就是相地之術,是順自然造化,求天人合一。
以往見過聽過的,無非是哪家置陰宅陽宅時,會請有名的先生來相看方位,或是指點一下某樣器具的擺放位置。
如墓主這樣野心勃勃,挖山引水、坑害人命來布局的,倒真是難得一見。雖說悖逆了“順”、“求”二字,顯得粗陋松散了一些,但卻也完完整整地成了型。
想到此處,秦慨突然回憶起從前看過的一部古書殘頁,書名已模糊不辨了,只記得內容是在講述幾種制煞秘法,其中就提到,若有心大布風水局,那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就是卦眼。
墓主以太極圖為基礎來布局,那么卦眼理所當然該壓到陰陽兩魚的眼中。
秦慨手上動作一頓,疑惑道:“黑爺,如果是石雕圓盤是水潭中的卦眼,這冥殿當中的卦眼又是——”
她正說著,頭頂陡然傳來一聲悶雷般的炸響,整間墓室都震顫起來,塵土石塊簌簌下落。
黑瞎子迅速反應過來,拉著她撲倒在地,兩人靠在石槨附近,緊緊護住頭部,約摸過了幾十秒,四周才慢慢平靜下來。
秦慨甩了甩頭上的灰土,半支起身子,一邊朝四下打量,一邊罵道:“我操,這特么哪王八蛋——”
話音未落,黑瞎子又單臂攬著她往懷里一按,“還沒完。”
果然,劇烈的爆破聲再一次響起,更多的碎石像冰雹一樣劈里啪啦地從頭頂砸下來,殿中一盞青銅宮燈都倒在了地上,發(fā)出“鐺”的一響,更不必提棺中墓主人的尸骨,身上那金貴的玉甲經(jīng)此一劫恐怕是徹底變成了一堆碎片。
秦慨身上也挨了幾下,被蕩起的塵土嗆得咳嗽不斷,半天才從碎石堆里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剛一抬眼就看見冥殿頂上被炸出個大洞,還有個黑乎乎的人影立在不遠處。
“什么人?!”
秦慨手忙腳亂地抄起那把79式微沖,沖那邊兒喊了一嗓子。
人影應聲從暗處走了出來,半張白凈的臉孔緩緩出現(xiàn)在燈焰跳動的光線下。
“秦慨,很高興能再看到你。”他說。
秦慨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陸景?!你丫還沒死?”
陸景不理她的話,視線掃過四周,只是說道:“看來你們走了正確的路。”
眼前這人臉上身上只略微掛了些彩,看上去還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遠比不得她跟黑瞎子倆人一盲一殘那么狼狽。他冷不丁來這么一句,秦慨皺了眉毛,覺得怎么聽怎么像這王八蛋在嘲諷他們。
”你他媽想干什么?“秦慨問,一雙眼睛緊盯著他手里的步槍。
“我不是來找茬的,秦慨,”陸景略微移開槍口,表示誠意,說道:“我找你來談一單買賣。”
秦慨仍舊警惕地看著他,思索幾秒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xù)說。
“我可以把你平安帶出去,但是,”陸景點點她的背包,說:“我要那枚戒指——”
“沒問題。”
秦慨幾乎是一瞬間就松下一口氣來,所謂破財免災,眼下情狀,只涉及到錢的買賣簡直是天底下最好談的買賣了,于是想也不想就問道:“你要金的還是玉的,或者兩種都要?”
陸景笑了。
“聽我說完,秦慨,我只要那枚鬼頭戒指,還有,”他往她身邊一指,說道:“他的命。”
“——什么?”秦慨動作一頓,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鬼頭戒指和黑瞎子的命,”陸景重復,又補充道:“之后我會帶你出去,你可以相信我。”
秦慨在他的話里“嘖”了一聲,半側過臉去看身后的黑瞎子,“敢情您二位認識啊,黑爺。”
“認識個屁,”黑瞎子接茬,語氣吊兒郎當,“爺仇人海了去了,還能個個都認得不成?”
“這特么都追到斗下來了,黑爺,能是一般尋仇的嗎?”
黑瞎子聳聳肩膀,“可能這位恰巧比較執(zhí)著。”
“夠了。”
陸景不耐煩地打斷他們,眉眼往下一壓,整個人就越發(fā)顯得銳利,冷冷說道:“重新認識一下,我姓汪。”
秦慨不明所以,心說不就是姓汪嘛,怎么還說出了一股祖姓愛新覺羅的氣勢。她停頓片刻,然后說道:“其實我覺得還是陸姓比較好聽。”
四下沉默,只有黑瞎子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對面那人的眼神愈發(fā)森寒起來,把秦慨看得后背一毛,真心覺著要不是自己手里也有槍,估計早被打成了篩子,于是清了清嗓子,揭過話題,“所以你真名叫汪景?”
汪景點頭。
秦慨收緊背包帶子,朝他的方向邁了兩步,突然開口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汪景繼續(xù)點頭,示意她問。
“鬼頭戒指,”秦慨非常緩慢地吐出這四個字,然后驟然沉了臉色,“這他媽又是什么東西?”
“——你不知道?”
汪景瞇了瞇眼睛,在捕捉到她的表情變化后,嘴角提起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把目光轉向了黑瞎子,“這可就有意思了,你說呢,黑爺。”
冥殿內的空氣凝固幾秒鐘,秦慨冷眼瞧著,聯(lián)想起這一路上,倒是從中隱約咂摸出三分味道。
“好吧。”
過了一會兒,她主動打破安靜,繼續(xù)往前走了幾步,說道:“不管那是個什么玩意兒,總之,汪景——”
看著她垂下槍口慢慢靠近,汪景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也略微松開了些。
但下一秒,秦慨卻又在棺槨前停住了,冷笑著接道:“你小子今兒連一枚銅板都別想撈著。”
伴著話音,沖鋒槍槍口頓時噴吐出一條火舌,不過汪景顯然仍有防備,身子迅速一彎,只有肩膀不慎中了一槍,剩下的子彈只來得及在石面上留下一連串彈孔。
沒能一擊斃命,情急之下秦慨還想再補兩槍,結果卻被黑瞎子猛地拉住,兩人就地一滾躲回石槨之后,轉眼幾顆子彈就沒進了他們剛剛稍有停留的墻面。
黑瞎子在她耳邊咬牙切齒,“秦老板,你丫就是一瘋子。”
秦慨自己也驚魂不定,拿槍的手抖個不停,喘著氣辯解:“早說了我槍法不好,不湊近點兒怎么打得準?”
黑瞎子從她手里接過沖鋒槍,“去門口。”
兩人貓下身子,用石槨做掩護,再加上一桿槍火力壓制,很快就退到了門邊。
正在這時,秦慨不經(jīng)意間一扭頭,卻恰巧瞧見身后深沉的黑暗中,驟然探出一張蒼白浮腫的人臉,正歪著頭看向她,五官輪廓仍舊鮮明可辨,儼然就是孔時杰的模樣。
秦慨毫無防備,被嚇得驚叫一聲,一下退開老遠。
冥殿里的槍聲也在同一時刻停止了,汪景停在原地不動作,黑瞎子則拉著她緩緩后退,甬道里的怪物就這樣漸漸暴露在殿內的亮光之下。
孔時杰無疑已經(jīng)死了,頭顱都無力地折到了一邊,但側頸處卻被活活鉆開了個血淋淋的大洞,一條足有胳膊粗的蠕蟲從那里探出半截暗紅色的身子,一圈圈鋒銳的齒牙在頭部的巨口中閃著森冷的光,此刻正極力操縱著孔時杰的身體,歪歪扭扭地朝著殿內移動。
這下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緊繃到了極點,走到現(xiàn)在,大家本來就沒了什么彈藥儲備,剛才那一出又把子彈打了個精光,誰都沒料到還有這么個怪物等著他們。
汪景當機立斷甩開槍支,拔出一把锃亮的短刀,守在可以用作掩體的石槨旁,同時盯著兩邊的動向。
秦慨不動聲色地掃視四周尋找出路,想起之前風水局的推論。水潭處是活活將山壁挖出了一個凹陷,如果按照表里陰陽的說法,那他們所在的這間冥殿應當是在那條繩木索橋連接的山體內部,而水潭上方為陽宮,聯(lián)系到最初影子地宮的猜想,那么他們頭頂,理所當然該有一座陰宮,汪景當時沿著索橋過去,到達的就是那里。
眼下原路返回已經(jīng)不可能了,唯一的生路就是——
與此同時,秦慨感覺黑瞎子的手在自己的腰間輕輕動了動,指尖劃過的軌跡是兩個大寫字母。
“up”
秦慨頓時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汪景之所以選擇用炸藥爆破,恐怕是因為上下兩層結構之間灌了鐵水封頂,磚石縫隙里的鐵條不會被完全炸斷,攀巖用的三爪鋼鉤應該能輕松地卡在那些參差不齊的茬口上。
唯一的問題在于整間冥殿約有五米多高,她左肩有傷使不上力,要憑自己單手攀上去真是難于登天,最穩(wěn)妥的辦法只能是黑瞎子先走,然后再用繩子把她拉上去。
當然,這也就意味著她必須在這段時間里單獨面對身手不俗的汪景和變成蟲人的孔時杰。
秦慨咬著后槽牙,解開槍套掏出那把袖珍手槍。
彈夾里還剩下最后三發(fā)子彈,她不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撐住,但比起把倆敵人都干掉,這已經(jīng)是最可行、最省力的辦法了。
洞口就在不遠處,黑瞎子固定好了連接處的鎖扣,鋼爪轉眼被甩飛出去,一下就牢牢卡在了鐵條之間。但同時,發(fā)出的動靜也立時把余下兩位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秦慨見狀,連忙用胳膊肘杵了一下黑瞎子,說:“你先上去,然后再——”
“胡說八道,”黑瞎子打斷她的話,說:“我背你,秦老板。”
蟲人調轉了方向,正一刻不停地逼近,躲在石槨后的汪景顯然也看破了他們的意圖,貓著身子伺機而動。
秦慨舉槍同時防備著兩邊,心里暗叫倒霉,聞言只罵道:“我他媽還指著你救我,別他媽浪費時間了。”
另一頭,汪景看她分神,在同一刻暴起,手中短刀銀光一閃,挾著股勁風就沖了過來,卻沒料到黑瞎子反應更是快得出奇,一手將秦慨攬到身后,一手持刀將他死死格住。
刀刃相撞,巨力之下汪景只感覺虎口被震得發(fā)麻,又見這人的手腕轉過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刀背轉而重重敲在自己手背的筋骨之上,短刀瞬間脫手。
精鐵落地,槍聲在同一刻響起。
秦慨的槍口火光閃過,還絲絲縷縷地冒著青煙,黑瞎子緊跟著又是當胸一腳,汪景頓時倒飛出去,跟后邊的蟲人撞成了一團。
“1v1fight!”
黑瞎子長長地吹了聲口哨,回過身來單手把秦慨往自己背上一托,嚇得秦慨連忙攀住他的肩膀,又擔心壓到傷口,一時之間手腳都不知道如何安放,只咬牙切齒地罵道:“你他媽背上帶傷自己不知道嗎?”
黑瞎子拍拍秦慨示意她抓緊,迅速攀上繩索,邊爬邊笑著調侃:“你要想掛前邊兒來也行,但那樣我可就沒法專心逃命了。”
“……掛你大爺。”
秦慨翻了個白眼反唇相譏,再抬起頭,正看見洞口在頭頂迅速放大。
到頂后,她率先爬了上去,黑瞎子跟著從下邊探出身來,雙臂撐著地面,腳尖一勾挑松了鉤爪,帶著整條繩子都軟綿綿地落回了下層冥殿。
與此同時,秦慨往四周環(huán)顧一圈,迅速從背包里抽出撬棍,鋼頭沒入墓室中央的槨座之下,和黑瞎子一同使力將整個棺槨掀得側翻在地,把汪景炸開的洞口擋了個嚴嚴實實。
做完這些,兩人才終于徹底放下心來,不約而同地癱坐在地,背靠棺槨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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