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炫富(1)
陳留尉氏城里,有一條東西走向的街。
街上分住南北兩面的人,全都姓阮。只是貧富差異,南阮的住戶,大都很窮,把襪子當鞋穿的大有人在。北阮的住戶,都很富裕。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大概都是這樣。
“阮”是尉氏城里的大姓。一條街,一條街的住戶,全都姓阮。往前追溯十代八代,都是一個祖宗。
阮姓的人,像被一棵蒼老的大樹分叉出來的一根一根枝椏,緊密聯系,保持著相同的生活習俗,又看起來相互獨立,各自為政。
這是阮籍的故鄉。
盡管他不住這里已有多年,但偶爾還是會回來轉悠轉悠。沒有目的,沒有計劃,沒有準備,只是單純地希望把自童年、少年時期已經爛熟于心的風景、舊的風景,人、事重新在眼眶里回放一遍。
現在,阮籍好多叔侄姑表關系的親戚們,也還是照樣住在尉氏城里,因循守舊,照著古老的習慣,傳統的風俗,過著看似亙古不變的生活。
六月中旬的十五,這一天,是尉氏阮姓人的一個傳統節日。晾曬衣物,本來具有象征意味。在燠熱難耐的夏天,把家里的衣物統統拿出來,掛在街邊的大門口,讓火紅的大太陽給里里外外地曬一曬,曬干衣服上潮濕的霉味兒,順便也預示了曬干生活里的霉運。
不知什么時候起,在尉氏城里,傳統的曬衣服的節日,已經變成了炫富和夸富的節日。對南阮人來說,這一天就是災難。
可恥的貧窮,吞噬了一切,讓他們沒有什么東西好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面北阮的人家,興高采烈地從家里拿出成堆成堆的綾羅綢緞,一件件撐開,掛在自家門前的晾繩上。綢緞在風里招搖飄蕩,宣示著北阮人家的富有,趾高氣揚。
這個曬衣節,阮籍是在尉氏城里的侄子家里度過的。
他的侄子阮咸,是一個南阮的窮人,對音樂的造詣頗深。
當嵇康在沛穆王府執筆疾書的那篇名文轟動洛陽城時,阮咸正在陳留尉氏城里自顧自地彈著他心愛的琵琶。阮咸擅使的琵琶,這種別具一格的樂器,在當時還沒有多少人使用。因此,附和者少寡,聽眾寥寥。
后來,《聲無哀樂論》傳到了陳留尉氏城。阮咸讀了文章,心里震撼至極,產生共鳴,想象一個從未見過的人,也許,他們就像兩種屬性相似、風格相同的東西會產生共振一樣。
阮籍在侄子家里喝酒。
這一天,陳留尉氏城里。
這條東西走向的街道,顯得特別奇怪。
吵嚷熱鬧的北邊住戶,和靜謐異常的南邊人家,形成了鮮明對比。北阮人又出來炫富了。他們在自家門口早已拴好的晾繩上掛起了成捆成堆的綾羅綢緞,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南阮人家,大部分大門緊閉,足不出戶,只有阮咸家里的大門敞開著,被來往穿梭于他家門口的北阮人紛紛側目。
搭曬在晾繩上的富裕,要是沒有被人看見,豈不煞費苦心?
因此,北阮人在心里非常感激阮咸。
多虧有一家不再關門的南阮人,愿意欣賞著、羨慕著他們北阮琳瑯滿目的富貴。北阮人就自鳴得意,內心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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