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籍找呂安切磋棋藝。

        在呂安家。

        兩個人一邊喝茶一邊弈棋。

        室內(nèi)氣氛很融洽，不只是誰偶爾講些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笑話，講的人先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聽的人也被逗得哈哈直笑。

        幽寂寥落的東平，是個故意不再前進(jìn)而被世人遺忘的北方小城。

        如果追尋內(nèi)心的指引在這里生活一輩子，或許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圍棋也是一門哲學(xué)，有時看似不經(jīng)意落下的一子，其實(shí)隱藏了很深的學(xué)問在里面，非得是心境涼澈通透的人，才會有這般“閑敲棋子落燈花”的雅致之情。

        阮籍新近學(xué)了兩招兒絕活，想來找呂安切磋切磋。

        以前跟呂安下棋，總是輸多贏少，似乎還沒有擺下幾個子兒卻已經(jīng)被呂安逼上絕路，早早地繳械投降。他是個沒有耐心的人，無法讓思維長久地專注于棋盤盯著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兒，這是他致命的弱點(diǎn)。

        呂安的棋路詭異莫測，常常是在不經(jīng)意間落下的一子，會他陷入了進(jìn)退維谷的境地，整個人一下子就亂了手腳，亂了方寸，鉆入了呂安設(shè)下的圈套里。

        今天這一盤琪，阮籍下得很好，兩次化解了呂安咄咄逼人的攻勢，轉(zhuǎn)危為安。現(xiàn)在，他的形勢很好。深思熟慮過后，阮籍又堅(jiān)定在棋盤中間偏左的位置上投下了一顆黑子兒，然后坐等呂安接招。

        這一回，輪到了呂安抓耳撓腮，不知所以了。

        呂安正在思考該如何接招的時候，聽見了敲門聲。“咚、咚、咚”，急切的敲門聲，打亂了呂安剛剛理順的思緒。舉著棋子兒，看著偌大的棋盤卻不知落在哪里。

        妻子去開門。

        有人進(jìn)來，徑直奔向了客廳。

        “嗣宗啊嗣宗，你怎么還有心思在這里下棋？”

        呂安抬頭，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面孔。原來，不是找他而是找阮籍的。

        “找我？”

        阮籍抬頭。

        一個熟悉的面孔，是陳留尉氏城里跟他同輩的族人。心里疑惑，他來這里干什么？

        “你母親病故已經(jīng)三天，我去山陽到處尋你未果，聽人說你在東平做太守去了，又跑到了東平縣衙，還是沒有找到你。沒想到你卻在這里跟人下棋。”

        ……

        阮籍舉著棋子的手開始發(fā)抖，如同五雷轟頂，內(nèi)心震顫不止。

        母親？病故？

        他的思維頃刻間中斷了，無法把這兩個普通的詞語有效地聯(lián)系在一起，被迫接受這般殘酷無情的事實(shí)。

        “嗣宗，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回去。家里人都在心焦如焚地等著你呢？”來人說。

        阮籍還在遲疑。

        舉著棋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來人，愣在那里，一動不動。

        聽到阮籍喪母，呂安也震驚，急急忙忙扔掉了手中的棋子，催促阮籍快點(diǎn)動身回去陳留料理母親后事。

        “你先回吧。沒看見我正在跟人下棋呢。”緩和了思緒，阮籍又重新舉起了一顆棋子兒，瞅準(zhǔn)了好位置，信心滿懷地落下一子，然后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對來人說。

        “你說什么？”

        “你先回吧！沒看見我正跟人下棋呢？”

        “你是畜生吧。你母親死了，你還有心思坐在這里跟人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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