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風景飛逝而過，可她來不及也沒有心情欣賞，手心涔出了汗，只得捏得更緊。

        “去哪里？”艱難地吐出一句，夏桑榆還是不想看他。

        “我家。”男人隨意地道，長腿自然地伸向前，姿勢慵懶散漫，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她的側臉。

        上午時分地光線很充足，透過玻璃窗，灑在夏桑榆的頭發上，形成了柔和的光暈。

        有些晃眼，卻又讓人不想把視線挪開，小巧挺翹的鼻子，微微顫動，嘴巴抿成一條線。

        她還是很局促，同時帶著些許不安。

        窗外是陌生的路線，開往近郊，雖然沒有來過這里，倒也聽說過，有錢人都喜歡往市郊跑，那里環境幽靜，適合生活。

        只是下車的時候，夏桑榆還是不小地愣了一愣，這未免也太夸張了。

        金黃色大鐵門被穿著肅穆制服的門衛推開后，入眼所見的，是一座復古又典雅的歐式城堡。

        不同于商業開發的小打小鬧，她以前在國外的雜志上看到過類似的建筑拍賣，那個價格是她工作幾百年都……買不起的。

        作為和設計行業沾點兒邊的美術生，小時候也幻想過，公主住的城堡是什么樣子的，特意找來了各個國家的城堡樣式琢磨琢磨。

        所以她模模糊糊中，對眼前的那座有點兒概念，確實像是那么回事。

        四周是修剪別致的花圃，每一處都透露著講究的意味。

        原來顧氏真的不是一般的暴發戶，想到這里，她悄悄地瞥了一眼前面的男人，心情更加復雜。

        像是有感應一般，顧景和放慢了腳步。

        “怎么，驚訝到了？這宅子可是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他挑眉，回頭沖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繼續走在前面。

        “住這里，我怕鬧鬼。”冷漠地避開他想要伸過來的手，劃清界線。

        “在你碰到鬼之前，千萬別迷路了。”嘴角的笑意有多深，說出的話就有多欠揍，“到時候，可沒有人救你。”

        “你……”夏桑榆不記得自己到底欠了他什么，怎么這張嘴就不會說點人話？

        遠處走來一個中年男人，身材瘦高的，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馬甲，看起來眉目和善。

        那人在見到顧景和之后，眼神短暫地驚愣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

        “少爺！”他恭敬地在顧景和跟前彎腰打了聲招呼，“沒有料到你今天會回來，我馬上派人去打理房間。”

        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夏桑榆時，又開始壓制住心中的詫異，“再準備一間客房。”

        “不用了，把我常住的那間收拾好，一間就夠了。”顧景和神色如常，說罷便拉著她往里面走。

        “喂，你慢點！”夏桑榆被他拽的趕忙往前奔，腿和人家略有差距，有些跟不上。

        “少爺！”家里的傭人們，這個時候紛紛挺住手上的工作，看到來人便沖他點頭打招呼。

        她瞪大了眼睛，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不可思議，男人們穿著統一的制服，女人們則是一致到腳踝的長裙。

        這棟房子這么大，光是打掃起來就得費一番功夫的，傭人們總共有八、九、十個的樣子。

        而他們無一例外，紛紛對夏桑榆投來探究打量的目光，有的人則湊在一起，對著他們兩人眉開眼笑地嘀咕著。

        經過大廳，上了旋梯，她被拉著到了二樓，過道很長，看起來確實像很容易迷路的樣子。

        顧景和把她帶到了一間房里，是個小型的客廳，家具陳設和這棟建筑很是相配，復古又奢華。

        可她無心欣賞，抬頭看著他，提醒那人不要忘了合同的事情。

        夏桑榆在客廳里兀自站著，甩開他的手后，又和他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你要在那里傻站多久？”顧景和一屁股坐在棕色沙發上，翹起腿往后靠，目光對著她道。

        “你管我。”夏桑榆像只豎起毛的貓一樣，滿眼都是警覺。

        “怕什么，我又不會……把你吃了。”男人雙手揣兜，眼角眉梢都是玩味的調調，“要吃不也得等到……晚上。”

        夏桑榆耳根一紅，死命地瞪他，再瞪他，表示不想和這個無賴多說什么。

        剛剛的中年男人推門而進，端進來茶水，放在圓形茶幾上，靜立在一旁。

        “歐陽是這棟宅子的管家，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顧景和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悠悠地道。

        這讓夏桑榆有些恍惚，他一下子就和剛剛不羈的那個形象，相隔很遠。

        “夏小姐你好，我叫歐陽懿。”中年男人沖她微笑道，眼角的皺紋形成幾道和善的縫。

        她略點點頭，掩飾住心底的別扭，輕聲道，“歐，歐陽管家……”

        歐陽懿微瞇雙眼，也點頭回應，慈祥的樣子讓她焦躁的內心稍稍安定了一點兒。

        顧景和接了個電話便匆匆起身出去，把她晾在一邊，夏桑榆想強調這個可笑的交易應該白紙黑字地寫明白。

        可是那人簡單地撂下一句，晚上等他一起吃飯，就沒有然后了。

        歐陽懿帶著她熟悉了一下房子的布局，說是那人特意交代的。

        夏桑榆興致泱泱的，年長的人察覺到了這個姑娘有些不大開心，便把她帶到顧景和的房間里，讓她稍作休息。

        這讓她一時更加欲言又止，這個管家該不會以為……自己是那人的女朋友吧。

        “夏小姐有什么事可以喊我。”歐陽懿禮貌地為她合上門，退了出去。

        房間很大，大到有些多余，和外面的浮雕裝潢不同，顧景和的房間走極簡風，大片大片的冷色調，灰白交織。

        夏桑榆猶豫了半晌，終于坐了下來，周圍安靜了之后，她開始嘗試理清楚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就這樣，把自己給賣了？想想都有些心酸，腦海里浮現了一些不怎么好的詞，讓她覺得羞愧。

        仿佛落進了某個人編織的網里，掙脫不得，那人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其實從來沒有給過她選擇。

        想明白這點后，她無力地靠在沙發背上，看著窗外發呆。

        又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夏桑榆疑惑地接了起來，是顧景和的生音。

        “你怎么有我的號碼？”她皺起眉頭，不記得自己和他關系好到交換聯系方式的地步。

        “我要知道什么還不容易嗎？合同等會兒傳給你，房間里有傳真機，記得簽字。”男人語調帶著一貫的戲謔，像在陪她玩著一個幼稚的游戲。

        說罷，不遠處棕櫚木桌上，機器吱吱作響，文件從機子里吐出來。

        “情人守約。”夏桑榆右眼皮跳動著，被那刻意放大加粗的“情人”兩個字刺痛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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