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小時候
夏桑榆驚訝于她眼中的閃躲,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個念頭,那種地方的傷,該不會……
怎么可能?即使她對豪門生活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楊姿鈺對外的作風一向是強勢的,不可能和那種事掛得上勾。
可那道傷疤,又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讓人很難忽視,似乎每次見到她,手上都會戴著手套,不會是想刻意遮蓋住吧?
“……”楊姿鈺用余光掃視著身旁的女孩兒,瞬間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下意識地合攏雙手,將手腕處掩藏遮蓋住。
女人眉頭輕皺道,“等會兒在高速路口下車,有人接應你。”
“嗯!”夏桑榆輕聲點頭,頭轉向窗外,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來,深藍色的天空下,四周寂靜無聲。
她的心里還是十分不踏實,就這么一走了之?那徐斐晚發現后又會怎么樣,她實在是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也許,他們都需要一點時間,她需要時間去消化淡忘他給自己帶來的陰霾,而徐斐晚則需要時間去沖淡心里頭的執念。
他要明白,究竟怎么才是喜歡一個人,不是像現在這樣,把她關在一個狹仄的空間里,而是相互尊重,相互信任。
但愛這個字,實在是太沉重了,夏桑榆只要想起他反復地說著愛她,卻還是要把自己往懸崖上逼,胸口就透不過氣來。
車子停在了西城區的高速路口,下車之后,楊姿鈺對站在外面的夏桑榆點了點頭,“記住我說的話,離開了就不要再回來,也不要再見徐斐晚了。”
夏桑榆還沒反應過來,車門就被人帶上,車窗也隨之搖上,半晌之后,賓利經典1780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怔怔地看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心底翻涌起一陣酸澀,她從沒想過要和他永遠都不再見面。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什么放不下的,她夏桑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徐斐晚。
只是沒想到,失而復得之后,迎接她的并不是溫馨的敘舊,而是
濃厚的夜色將她包裹其中,四周安靜無聲,只有路邊的青蛙在鳴叫,月色皎潔明亮,荒野的天空,星星分外明晰。
“桑榆。”熟悉的喊聲從身后傳來,夾雜著夜色的薄涼,和幾分心疼,一并傳入她的耳朵。
夏桑榆驚喜地轉身,發現許硯山早就將車子停在了那里,正靠在車門邊上等她。
男人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里,白色襯衫在夜晚涼風的吹拂下翩然拂動著,俊臉沾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孤寂,他狹長的眸子,深深地看著她。
許硯山再也沒有說話,垂下頭,額前碎發遮蔽了眼睛,走過來一把將人抱進懷里。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搞得手足無措,此時也抬起手臂,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倆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對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絕口不提,這個擁抱不帶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只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坐回車上的時候,夏桑榆發現,那天在機場落下的行李,全都被他收在了后備箱里,便又是鼻子一酸,心里卻暖暖的。
許硯山比以往更加沉默了些,一路上都是夏桑榆在找話題,才讓車內的氣氛不至于太沉悶。
可她卻不知道,身旁的人專心開車之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到了七年前的夏夜,那個小院子里,未完成的一個吻,就是在那一天,他們的生活悉數改變。
該不該感嘆一句命運實在是太捉弄人,許硯山看著窗外昏黃的路燈,覺得自己錯過的,哪里只有那七年的時光而已。
“我們這次開車去遠南,到那里之后,再坐船到濟東島。”許硯山手扶著方向盤,耐心地和她說明路線。
他早就在來的時候規劃好了路線,反復思索著怎樣才能把風險縮小到最小,逃亡的時候最怕再發生機場的那一幕。
“到了濟東島,我們再想辦法搭飛機,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送出國。”許硯山凝神望著前方的路。
夏桑榆重重地點著頭,眼下也只能這樣了,她知道徐斐晚如果發現自己不見了,一定會想辦法去找她,可他們之間,真的需要時間。
等她到了塔爾孜,會想辦法聯系他,那些現在不方便說出口的事情,到時候也許會好一些吧,至少他不能再這樣偏執下去了。
許硯山在加油站給車子加滿汽油后,重新出發上路,到濟東島之前要跨過幾座城市,到達南邊的國境線,然后再坐船。
開車得花上一天一夜,所以他們中途只能把車停在路邊,在車內休息。
夏桑榆不知道什么時候歪著頭睡著了,久違地舒展著面容,白皙瓷凈的小臉,在車內的燈光下讓人心頭泛起無邊的柔軟。
長長的睫毛像羽毛一樣,微微撲扇著,鼻尖挺俏,呼吸輕掃,像嬰兒一般柔和。
許硯山將灰色外套搭在她的身上,怕她著涼,兩人臉頰湊得極近,鼻息交織在一起,男人下意識地滾動著喉結。
他眼底氤氳著薄薄的霧氣,明明近在咫尺,卻不可觸碰。
許硯山拉開方向盤下的小抽屜,里面放著一個絲絨質的小方盒,他將之取出來,打開盒子,拿出里頭的戒指,用手指反復摩挲。
七年前,他做了逃兵,如果給他重新選擇的機會,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
但這次,許硯山決定給自己爭取一些東西。
他在車里閉目休息,直到天光大亮,晨曦光芒照進車窗,融在兩人身上,給他們帶來些許的暖意。
———
到達安遠市后,徐斐晚馬不停蹄地開始接待市政府的那些項目對接人,中午便約在一起吃飯。
顧氏集團的少當家親自出面,那些人也不好再為難,凡事點到為止,對雙方日后的合作也有好處。
其實這個項目對于大家來說是個雙贏,安遠市可以借此拉動當地旅游經濟,而顧氏這個項目,前景一片大好。
顧景和在飯桌上再次和他們詳談利益分配,承諾項目成了,得給他們多少好處。
一番周旋下來,把對方哄的眉笑顏開,年輕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淺淡的笑容,心里卻充滿了算計。
表面上是在讓利,可實際上,這里頭的油水究竟有多少,也只有他們資本家這方清楚,根本就是灑灑水的事情。
對于和人談判這件事,徐斐晚幾乎是無師自通,通過對方臉上的反應來拿捏對方的心情,如此一來,那些酒肉飯桶根本就不堪一擊。
飯局一結束,肖嚴把車開到了酒店門口,等著自家老板下來。
徐斐晚剛從大堂走出來,手機便響了起來,一看是別墅里的管事打來的,便立馬接通放在耳邊。
“喂?”
肖嚴下來準備替他開車門,只看到男人沉默地站在原地,并沒有上前來的意思。
下一秒,剛剛因為喝了些酒而有些泛紅的臉,瞬間黑了下去,周身散發著一股壓迫感,寒意如刀子般四下掃射著。
肖嚴不敢動了,他低著頭等著他過來。
“什么時候不見的,你們找了沒有?五分鐘,把別墅所有的監控,全都發給我。”徐斐晚臉色沉到谷底,手指緊抓著手機,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它捏碎。
電話掛斷后,他的身形晃了一下,這可把肖嚴給嚇壞了,趕緊上前扶住他。
呼吸變得愈發艱難,徐斐晚捂住胸口,眼神犀利得如同鷹隼,他一把跨進副駕,“砰”地一聲帶上車門。
門外的肖嚴嚇得渾身一顫,趕緊進來開車。
小助理用余光瞥了一眼座位上的人,他正低垂著腦袋,用手抓著頭發,眼底瞬間布滿了紅血絲。
在他擔任顧二少助理的這些年里,除了一些囂張跋扈的時候之外,他很少見到自家老板這么失控過,好像每次變成這個樣子,都和那位夏小姐有關。
這次,恐怕也不例外。
有些事情,并不是他這個小助理能夠窺探完全的,但他隱約覺得,老板對夏小姐太過于……執著?
徐斐晚靠在椅背上,用手點開了傳送過來的監控錄像,從別墅內到別墅大門口的這一段,畫質清晰可見。
他甚至能看得出她走得十分干脆,沒有一絲一毫地猶豫和停留。
車內的空氣變得死一般沉寂,肖嚴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股陰沉,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所以刻意地把車速盡可能調快。
徐斐晚放下的手機重又被他拿起,撥通了特警署的電話,讓他們幫忙找人。
肖嚴聽這語氣,渾身不免起了層雞皮疙瘩,甚至不敢轉過去看他。
冰冷得仿佛從地底下傳來的一樣,帶著陰狠和破碎,沒有絲毫的感情和溫度。
樂山別墅——
徐斐晚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別墅里上上下下的傭人全都站成了兩排,看著少爺從門外走進來,紛紛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可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從眾人面前走過,徑直上了樓,纖長的身影投射在墻壁上,樓梯上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可他的眼底卻是深不見底的陰沉。
就在眾人以為,自己可以稍微喘口氣的時候,樓上便傳來劇烈的響聲。
耳朵機敏的人很快就猜到,這是打砸東西的聲音。
徐斐晚一進房間,胸腔里的撕裂感盡數涌了出來,眼眶早就在上樓的時候變得一片猩紅。
他再也無法管控住自己的爆發的情緒,掄起一旁的椅子,狠狠地砸向墻面。
暴戾從四下洶涌發散,目之所及的所有物件,統統都沒有逃過這次劫難。
花瓶擺件,臺燈茶幾,浴室里的鏡子,通通被他砸了個稀碎。
徐斐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終于累到靠著墻面滑倒在地上。
漂亮的臉上,因為痛苦而扭曲著,連帶著心里的那抹愛意,來不及展現,便被轉化成了濃烈的恨意。
再一次,他再一次被丟下了,像袋垃圾一樣,就這么被人毫不猶豫地丟在一邊。
用最后一點力氣,他往床的方向爬去,直到整個身子都癱在了床上。
“夏桑榆,你有沒有心啊?我把心掏出來給你,你要嗎?”
“夏桑榆,你狠。”
“夏桑榆!夏桑榆!夏桑榆!”
徐斐晚死命地拉扯著那條薄薄的絨被,上面依稀還保留著她的味道。
屬于他的那方世界徹底崩塌,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片廢墟,什么都沒有剩下。
原來,一個要走的人,就算用純金打造的鐐銬,也鎖不住她。
徐斐晚把臉埋在絨被里,再也沒有中午在飯桌上的那股凌厲的氣勢。
本來就高大個子,現在整個身子,因為心臟處強忍不住的痛苦,而蜷縮成一團。
失去的痛苦,他嘗過無數次,不被在意,不被需要,甚至連存在都是多余的。
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想要抓住那道光,親手抓住,然后再也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為什么要逃呢?他這么愛她,為什么還要離開自己?
徐斐晚的臉因為情緒過激而變得病態的蒼白,眼睛下方,卻浮現出不正常的嫣紅。
“哈哈哈哈!”他抱著夏桑榆蓋過的棉被,翻轉著身子,直到躺平對著天花板,莫名地笑出聲。
“阿榆,你看我這次,多久能找到你……”
等那個時候,他要把她藏起來,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每天每天都只能看他一個人。
體力透支后,徐斐晚沉沉地閉上眼睛,就這么睡了過去。
回憶翩然造訪,那些刻意掩藏的一段時光,重新蹦了出來,像夢魘一樣,纏繞著他的腦袋。
所有的偏執,都順著回憶的脈絡,重復上演著,他想要忘了的,夢幫他全部想起來。
十五年前,蟬鳴聲叫醒了一整個夏天,卡車拉載著一車的家具行李,停在了w市中心城區的某間小洋樓外面。
八歲的小男孩,躺在后座上,捧著懷里的小汽車,睡得正香,連到家了也不知道。
徐易風拉開車門,看到小兒子自己玩睡著了,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笑來。
他半個身子鉆進車里,準備一巴掌拍在徐斐晚的屁股上,剛舉起的手掌,被人攔了下來。
“你干什么?他坐了一天車,累得睡著了,別弄他。”女人嗔怪地瞪了男人一眼,便朝他使眼色,讓他趕緊把人給抱出來。
徐易風訕訕地做了個遵命的動作,長臂一伸,便把小兔崽子從車內給抬了出來。
小男孩兒漂亮的圓臉蛋,因為熟睡正泛著兩團坨紅,小手握成拳頭,搭在胸前,小汽車從懷里滑落。
“爸爸,我們到了嗎?”徐斐晚縮在父親的懷里,小腦袋蹭著他的衣服,半夢半醒地喃喃道。
“到了到了,趕緊看看我們的新家。”徐易風好笑地橫抱著他,一路走進家門。
搬運工們賣力地將家具行李一并抬進屋子里,半個下午,新房子便收拾好了。
徐斐晚在沙發上醒過來,一睜眼,便看到裝扮一新的新房子。
他激動得跳下來,在客廳里四處奔跑,終于在院子里,看到了正在澆花的父母。
“爸爸,媽媽,好大的院子啊!”
“是啊,你可以練習騎自行車了~”徐易風抬頭看他,目光里帶著滿滿的疼愛。
“好耶!”徐斐晚激動的蹦噠著,趕緊去找自己的小車子。
“哈哈哈。”男人爽朗的笑聲,在院子里響起,高大的身子微微弓著,耐心地替花架上的花澆著水。
“跑慢點。”楊姿鈺欣慰地看著丈夫和兒子,滿心地歡喜,搬了新家,她也很是期待往后的日子。
“他是男孩子,就讓他瘋去,磕了摔了很正常。”徐易風放下噴壺,摟過老婆的腰,不滿她只把目光放在兒子身上。
“那磕了摔了,疼的不是你。”楊姿鈺有些不滿,他不心疼自己還心疼呢。
“嘖,我們好不容易單獨相處,你怎么也不關心關心我?”徐易風英俊的臉上,浮現一抹別扭勁兒,故意使壞掐了一下她的腰。
徐斐晚趴在客廳的地上搭積木,大人正坐在沙發上聊著天。
“師兄啊,這回多虧了你,我的畫室才開得這么順利。”徐易風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表示感謝。
“這有什么?我也只是在學生面前提了幾句,有好的老師,當然不能錯過。”夏啟明眼帶笑意地道。
“怎么樣,大學教授好不好當?”徐易風和他敘著舊,仿佛又回到了一起上學的日子。
“哎,現在的年輕人,都很有想法,不好管啊。”夏啟明搖著頭,想來他也還是年輕,前幾天上課居然被學生站起來反駁。
“不比我們當年。”徐易風了然地笑了笑。
“師兄,你家那個是小姑娘吧?”楊姿鈺端著茶,從廚房走過來,遞到兩人面前。
“是啊,是個丫頭。”夏啟明微微點頭,想起自家閨女,又搖了搖頭。
“呦,那可好了!多大了?”徐易風眼前一亮,他和夏啟明兩人本來就是大學同學兼室友,一起同窗多年,關系不是一般的深厚。
心里暗自盤算著,說不定可以親上加親。
“十歲。”夏啟明談到閨女,臉上浮現出老父親的笑來。
“怎么今天沒有帶過來,正好我們這孩子,天天嚷嚷著要找小朋友玩。”楊姿鈺不好意思地捂著嘴,瞥了一眼把剛搭好的積木推翻了的徐斐晚。
“小丫頭臭美,前幾天逛街,看中了一條裙子,沒給她買,今天非纏著她媽媽帶她去。”夏啟明品了口茶,半是寵溺,半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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