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中元節的宮宴分兩場,第一場是皇帝和諸多皇親公爵開席,能參加的多多少少都是有地位有爵位的人,等第一場結束后,皇帝才會回后宮,和自己的宮嬪妃子們共享家宴。
江承蕭和柳靖文要趕的是前一場。
按照輩分來說,現在的皇帝是江承蕭的親舅舅,現在的太后是江承蕭的外祖母。兩人憐惜江承蕭幼年就失去雙親,一直對他很是關照。
現在的那些皇子們,都是他的表親。
江承蕭若是想混個官職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只是他一直以來沒什么做官的宏圖大志,反正不干活每月也有月銀,與其在朝中和那群老家伙勾心斗角,他更愿意跟柳靖文李文瀚一起,在城里呼風喚雨,他們三人雖然都沒有實權官階,但以他們的身份地位,沒人會來找不痛快。
皇帝雖然關照他,卻也沒有過多干涉。江承蕭的母親是他的親姐姐,他對這個孩子多少有幾分寬容,有他照看著,這孩子這輩子都能過得自在。
江承蕭的位置就在幾位皇子旁邊,行禮入座后,他就埋頭吃了起來,對宮宴上人情世故你來我往的交談一點接話的意思都沒有。以他的身份,除了皇帝和幾個皇子,其它的都沒必要搭理,就連那些功名赫赫封侯封爵的能臣,他都不用拉下身份去主動招呼。
又不求人啥,何必上趕著呢。
來福在他身后盡心盡力地伺候,像這種宮里的宴請或者一些正式的場合,規矩多,他都是親自跟著,一方面提醒王爺這些人的利益關系,一方面又怕府里的人太年輕,哪里一個不留意,沖撞了貴人,給王爺惹麻煩招是非。
江承蕭吃得乏味極了,面上還得端著架子,應對著各人的關照或是試探,不管誰來都得拿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態度。
點頭,微笑。
臉都僵了。
自己無官無權的,把我當個空氣不行么。
眼看著宮宴也吃得差不多了,柳靖文就開始給江承蕭打眼色,他們可是說好了,今天要去煙雨樓的,他還把李文瀚給叫上了,看現在這狀況,可以撤了。
江承蕭裝模作樣地假裝沒看到,悄咪咪往上面瞟了一眼,就打算讓來福去給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打個招呼,跟著柳靖文先溜。
皇帝卻突然發話了:“今天也差不多了,朕就不多留諸位,諸位自便。”
江承蕭心中暗喜,拱身行禮,正要和柳靖文一起走,卻被皇帝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攔了下來。
“王爺,皇上有請。”
這話一出,引來了好些人的目光。
請我干嘛?
他和柳靖文面面相覷,莫名的就有種下課鈴響了但自己卻被班主任單獨留下的感覺。
柳靖文沖他打眼色:兄弟怎么辦?
江承蕭一挑眉:煙雨樓等我。
柳靖文點頭:成。
皇帝在前面慢慢走著,小太監帶著江承蕭一路小跑,追了上來。
皇帝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眉目冷峻,威嚴尊貴,在看到江承蕭時,倒是流露出幾分慈愛之意。皇家人難得有親情,權勢利益迷人眼惑人心,當年的三公主是難得讓他感受到親情的人。
示意江承蕭跟著一起走,皇帝側目看了看自己這個外甥,個子倒是長起來了,性子也還好,不像一些王公之子囂張跋扈,卻少了些少年志向,不愛讀書不愛攬事,突出一個清閑。
他算是有點能理解李家老子面對李文瀚時候的心情了。
江承蕭被皇帝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老老實實地跟在一邊,看皇帝一直沒出聲,問道:“皇上?”
想出去玩的時候倒是挺乖覺。
皇帝笑了:“怎么,等不及了?”
江承蕭瞬間噤聲,繼續老老實實地跟著。
能和皇帝說自己想溜嗎?不能。
“剛剛就看你和柳家那個在宴上眉來眼去的,要干嘛去?”
時隔數十年,江承蕭再一次找回了求學時代被班主任訓話的感覺:“回皇上,靖文說西街那邊有個飯館,今兒個開業,一起去看看。”
皇帝搖頭感嘆:“看不出來他整天不學無術的,消息倒是靈通。”
大佬的話不能隨便接,接對了他覺得你聰明,接錯了他覺得你蠢,不管他覺得你是聰明還是蠢,似乎都沒好事,這是江承蕭從無數宮斗劇中總結的經驗。
“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和朕說說,你有什么打算。”皇帝負手前行,像是任何一個關心自家孩子的長輩一般。
這題何解?
江承蕭想了下,謹慎回道:“臣打算先把王府給改改,住著也舒服些。”
給王府畫個圖紙都能那么出奇,結果就這么點出息?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擺手道:“去吧,趕明改好了,帶朕也去看看。”
江承蕭一禮,到底沒想明白皇帝大佬找自己為了什么。
說去看王府,這話到底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江承蕭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來。
宮斗真是挺難的。
難道他就真連個炮灰都不如?
從宮里出來才剛過酉時,街市上還是一片繁華熱鬧的景象。中元節是個初秋慶豐收、酬謝大地的節日,古人對這種節日都有著獨特的喜悅感情。
在這天,家家戶戶都歡喜團聚,拜謝天地宗族,以感豐收之喜。
江承蕭打發了來福先回府,一個人一邊游逛一邊往西街走去。
熱鬧的街市上燈火通明,街邊的商人吆五喝六地招呼行人,嬉鬧玩耍的孩童不斷在人群中穿梭而過,攜手出行的小夫妻情意正濃,各種叫賣聲,嬉鬧聲充斥在街道的每一個角落。
穿行于這熱鬧繁華的人間煙火味,江承蕭似乎也被感染,嘴角帶上笑意。
看到身邊的游人,很多都提著各式各樣的燈籠,他也買了一盞簡單的白色燈籠,單手提著。
他覺得自己就像在看一場電影,沉浸在別人的生活苦樂中,卻始終等不到曲終人散的那一刻。
江承蕭悠然前行,認真地看著街旁的熱鬧場景,心思漫漫無處著落之際,身后卻傳來了悅耳的說話聲。
“人生一世,所言所行,但求問心無愧。父親有再多不是,對我有養育之恩,我自然就念著。弟弟的那些手段,我都未曾放在心上,你又何必。”那聲音不急不緩溫文動聽,言語之間帶著撫平人心的熨貼。
卻聽又一人憤憤道:“我不像你想得開,還叫他弟弟,我就是氣不過,他們明擺著欺負人,凈使些不入流的手段。”這道聲音明顯活潑很多。
江承蕭不經意間放慢了腳步,想聽聽那人會說些什么。
那道動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春風輕拂般慢慢解釋:“若我所求是父親的寵愛,遭到這事想必我會像你一樣氣憤,若我所求是家里的地位,我就需要使出些手段懲戒他們震懾旁人。只是這都非我所愿,所以,他們對我不過浮塵,絲毫不曾沾染。”頓了頓,又暗示道:“況且你也知道那是不入流的手段,做了那些事,就會有暴露的一天,你我問心無愧,何須為他人言語擾亂自己心神。”
這話說得好。
活潑些的那個稍微被說服,只是多少還有些氣不過:“還是你過得通透,可我就是吃不下他那套,憋不住,不會像你無欲無求的,跟個和尚似的。”
輕笑聲響起:“我哪里就跟個和尚似了,是人便有所求,錢權名利,外物惑人心,我又非圣人,如何能免俗。”
“那你求什么?”
“我啊?嗯,普天之下知己難求,能多幾個像你這般的摯友,那應該是最開心自在的了。”
這話甚是動聽,活潑的少年高興地拉著人就往前跑去:“說得好,說得好,走,咱們趕快去買花燈去,你得把你說的話寫下來。”
江承蕭下意識回頭,只看到一個靈動的少年拉著一個白衣男子從他身側跑過,轉眼就消失在了熱鬧擁擠的人群之中。
那白衣男子比自己略低,一根簡單的白玉簪挽發,樣貌清秀可人,在市井的燈火下帶著一種朦朧的美感。但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那種溫潤柔和,雅致端莊的氣質,如澄澈清泉沁心脾,拂面春風潤萬物。
氣質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卻總是能無聲無息地滲入人心。
眼看著那兩人消失,江承蕭站在原地輕笑。
這真是個難得溫潤通透的人。
江承蕭繼續慢悠悠地往煙雨樓走去,步伐倒是輕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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