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站在江承蕭面前，滿臉為難，可心里真是急得不行。

        牧子嵐等在安承王府門口外約莫也有一炷香的時間了，還提著他精心準備的點心，特意來拜見江承蕭。

        江承蕭接到通報，并沒讓人進來，沉默了許久，只派司書去傳話讓他回去。

        可牧子嵐似乎對江承蕭的回避早有準備，依然站在原地，從容不迫。

        司書沒得法，拉來了來福一起勸牧子嵐。

        “子嵐上次冒犯王爺，此次特意做了些糕點，帶給王爺品嘗。”

        一個哥兒站在王府門前，就算現在民風再開放，也是會有人議論的。

        這么一個哥兒，看著溫潤柔弱，可在有些事情上，還真是意外地堅持。

        來福也沒法，只得趕快又通報王爺。

        雖然不知道那天王爺和牧公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可現在兩人就這么耗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王爺！”司書在此時跑了進來，“有個叫周致書遞了帖子說想要拜見您和李公子，說是要給您和李公子賠罪。”

        終于來了，江承蕭心下暗喜：“他人呢？”

        “現在正在王府門口呢。”

        在王府門口？等等！牧子嵐不是也在府門口嗎？

        江承蕭突然站起身就想往外走，步子還沒邁出又生生停下：“來福，去把點心拿進來，讓他回去。然后把周致書帶來。”

        來福淚汪汪地看著江承蕭，一臉控訴，卻迫于王爺的吩咐，只能憂心忡忡地去辦。

        王爺！糊涂啊！

        來福一臉愧疚地不敢面對牧子嵐：“牧公子，王爺實在是脫不開身，我先把點心帶給王爺，您要不先回府？”

        牧子嵐理解地一笑，留下點心盒：“有勞來福叔，幫我傳話給王爺，子嵐改日再來拜訪。”

        來福笑臉相送：“誒，牧公子您慢走。”

        周致書正好就在一旁，恭敬地等著兩人說完，沒搭話，一直等牧子嵐離開了，才到來福身邊。

        “周公子請跟我來吧。”

        周致書拱手：“有勞。不知剛剛是？”

        “嗨，那是牧尚書家的嵐哥兒，”來福看了周致書一眼，笑瞇瞇地解釋，言語曖昧：“之前跟王爺鬧別扭了，可王爺還是舍不得打舍不得罵的，連人在府門口多站會兒都心疼。”

        周致書恭維：“看來王府好事將至。”

        “是啊。”

        來福帶著周致書到正廳時，司書早已備好了茶水，江承蕭正坐在主位上，靜待來人。

        周致書躬身行禮：“見過王爺。”

        江承蕭放下茶杯，示意周致書落座：“周公子不必多禮，可是為了前幾日的事？”

        周致書坐下，司書連忙上了新茶。

        等司書退了出去，周致書才滿臉愧疚地說道：“王爺，之前友人于德秋闈落榜，沖撞了李公子，回去之后才意識到錯誤，他深感愧疚。”

        周致書頓了下，見江承蕭沒說什么，接著道：“本來是想親自跟李公子再誠懇道歉的，可又怕李公子氣沒消，就托我先來，最好有機會能當面跟李公子說明。”

        江承蕭嘆了口氣：“這事兒文瀚也有錯，他自小沒受過什么委屈，性子又沖動了些。”

        “哪里，李公子真性情。”周致書連忙道，“于德兄經此一事也想明白了，還是打算回鄉苦讀，只是心中對李公子實在愧疚。”

        “寒窗苦讀著實不易。”江承蕭感嘆，低頭喝茶，他才不會接周致書下的套，“不知周公子此次秋闈如何？”

        “周某不才，沒得什么好名次，勉強能趕上明年會試。”周致書多少有些惆悵。

        “周公子謙虛，秋闈能過已經是人中龍鳳了。”江承蕭安慰。

        眼見江承蕭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周致書也不再繞圈子：“王爺，實不相瞞，此次致書前來還有一事相求。”

        “直說便是。”

        周致書起身，再次行禮：“這次秋闈致書是和于德一起趕考，只是，只是于兄不慎把通關公文丟了，衙門也沒法補辦，”周致書說著說著，眼眶都要紅了，“若是被當作黑戶，連在下都要受到牽連，致書實在是沒辦法了。”

        “怎么會這樣？”江承蕭皺眉，顯然也是知道此事輕重的，“知道丟哪里了嗎？”

        “于德回憶說是丟在了禮部夾在了其它公文里，可禮部說資料都拿去吏部封存了。”周致書趕忙回道。

        江承蕭追問：“能確定嗎？”

        周致書咬牙：“那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了。”

        “那就是你們也不確定了。”江承蕭沉思，指尖緩緩敲擊桌面，“這就難辦了。”

        “王爺！”周致書急了，若是于德被當成黑戶，牽連到自己，他連明年會試都沒法參加。

        “你莫急，”江承蕭安慰，“我在吏部有個熟人，明日午時我做東約他出來，咱們看看他有沒有什么法子。”

        “不敢讓王爺破費，該是致書請的，王爺告訴我地方，我提前去安排。”

        江承蕭揮手：“不，我出面才師出有名，明日你先到酒間樓報我的名號，午時我直接叫上他過去，咱們一起想想辦法。”

        “王爺大德，致書無以為報。”

        “不必客氣，學子本就辛苦，本王也不想好好的人才平白被埋沒。”江承蕭認真地說道。

        兩人說完話，來福送人出府。

        “王爺，您若是看上了牧子嵐，直接找皇上求個婚約便是，何必這么折騰？”來福實在是想不明白。

        江承蕭看了看來福：“皇上也不會強拆人家的姻緣，牧家定了婚約的事兒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老一輩還是有人清楚。別看周致書剛剛裝的可憐，他是知道這婚約的，現在沒找上牧家是自尊心作祟，若他真找上牧家，子嵐那繼母難道會看上周致書？肯定要直接把子嵐推出來的。”

        “到時候子嵐又如何自處。”

        “還是王爺思慮周全。”

        江承蕭把玩著腰間的精致玉簫。

        若是牧家說悔婚，又要有人議論說是嫌棄周致書式微，牧尚書為了全自己的名聲，也不會干出這事。

        所以，他只能從周致書下手。

        不論什么原因，讓周致書自己去牧家，表明態度。

        這才是最妥帖的辦法。

        也是讓周致書和牧子嵐從此之后再無任何瓜葛的做法。

        他不想讓他們兩人之間有任何藕斷絲連的可能性。

        “他回去的時候，說什么了沒？”江承蕭意味不明地問。

        來福秒懂，一臉哀傷，猶猶豫豫地說：“牧公子十分傷心，留下了點心，說改日再來拜訪，只是回身的時候好像還擦了擦眼淚。”

        哭了嗎？

        江承蕭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王爺，為什么？”

        那日牧子嵐的疑問突然縈繞在腦海中。

        江承蕭沒法回答。

        他在感情上一向是怯懦的，他看懂了牧子嵐的意思，卻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越界而不知所措。

        他對牧子嵐是有好感不錯，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某個人一起生活，這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設想和計劃。

        他上輩子就是一個人一輩子，可這一世，他忽然迷茫了。

        牧子嵐很好，非常好，在牧子嵐身邊，他總能有一種心靈上的寧和平靜，對他來說，這是很難得的。

        牧子嵐就是有那種氣質，寬容謙和，能撫平人心。

        牧子嵐也很勇敢，他會為了自己的未來去爭取。

        他會把真實的自己直接暴露在江承蕭眼前，并且去追求一個結果。

        其實哪怕是小說后期，牧子嵐不斷面臨困境的時候，也絲毫沒有丟失這種勇氣。

        他從來不會因為有可能失去而放棄追求。

        反而是江承蕭，落荒而逃。

        他怕極了那種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覺。

        也就失去了那種無畏追求的可能性，猶猶豫豫不知所措，一點都沒有平日的籌謀和果斷。

        來福打開了牧子嵐帶來的點心盒子，放在江承蕭身邊，人已經早早地退了出去。

        那點心不如街上買來的小巧精致，一看就是牧子嵐自己做的。

        江承蕭捏了一個，淡淡的清甜味瞬間在唇齒間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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