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蕭和牧子嵐沒能從司書的表情中讀懂他的腦補，不然江承蕭估計又要無語很久。

        江承蕭也實在是無奈了，他還想著等過年或者立春的時候找個機會正式地和牧子嵐說一下，他琢磨著這古代的提親和現代的求婚應該是一個道理，怎么說也得先打通內部關節，然后好好準備準備。

        可現在？什么都白搭了。

        一下子被這么直白地在牧子嵐面前揭露出來，他心下莫名地就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陰沉地看著司書。

        被江承蕭陰森森的目光看著，司書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一雙靈動的眼眸不安地四下亂轉，使勁敲著自己的腦袋，瞎想什么呢。

        反而是牧子嵐被驚了一下，清凌凌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江承蕭。

        提親？

        是向誰提親？

        是他想得那樣嗎？

        江承蕭知道牧子嵐正在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可任他做了半天的心理準備，也沒敢回視牧子嵐。

        他都還沒想好該怎么和牧子嵐說。

        甚至他還沒問牧子嵐的意思，這邊就直接捅出了提親的事。

        直接說的話，會不會有點太突然了，畢竟他還沒見過牧尚書，自己的差事也還沒有落下來。

        總覺得很多事情都還沒安排好，實在是太突然了，江承蕭在心里深深地嘆了口氣。

        想到這，江承蕭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司書。

        司書立馬站直了身子，人慫如狗一動不動，假裝恭敬道：“王爺，牧公子，你們回來了。”

        呵，現在裝什么都沒發生過，有用嗎？

        三人一時間僵持在門口，誰都不知道該怎么打破這詭異的局面。

        倒是牧子嵐先開了口，面色不變，心下卻多了幾分忐忑：“王爺這是要向哪家提親？”

        這別是誤會了，江承蕭一下子就心軟了，即使牧子嵐還是平淡地看著自己，但他還是能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一絲猶豫。

        這畢竟是古代，牧子嵐不會像現代的人那樣直白地表達。他是平淡溫柔，深情含蓄的，但同時，他也會不安，也會彷徨。

        江承蕭猶豫了下，牽起牧子嵐的手，帶著他莊重地一步步前行，從正門走進安承王府，一邊走一邊說：“我今日去見了皇上和太后。”

        牧子嵐知道江承蕭和太后并不十分親善，他沒有打斷，只跟著江承蕭靜靜地聽著。

        “我向皇上討要了兵部的差事，然后去看了太后，太后說過年的時候想見見你。”

        在太后那里都掛了名，這提親一事又怎么會跑得了牧子嵐。這言下之意，牧子嵐不會聽不懂。

        江承蕭牽著牧子嵐在王府的游廊中款款前行，他難得地有這種閑話家常一樣的感覺，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過這樣一個人，能讓他放下心地聊聊天，哪怕只是簡單地說幾句今天都發生了什么事，都能讓他感到滿足。

        牧子嵐也有些怔愣，似乎是想笑，又有些緊張，心中思緒翻滾，眼眸中竟然帶上了些水光。

        兩人正好路過湖心亭，長長的走廊盡頭就是一個小小的亭子，寒冷的冬日來臨，水邊都凝結著寒氣。

        江承蕭低頭看著牧子嵐，拿著手帕輕輕拭去牧子嵐眼角的淚光，看到牧子嵐這動容的模樣，他心下也不由多了幾分思緒，索性就抱著牧子嵐，兩人一起看著院中的湖面。

        江承蕭靜靜地說道：“我不求波瀾壯闊的精彩生活，只是希望能擁有簡單的快樂，之前我一直覺得我會自己度過一生，有時真的覺得很寂寞，很難熬，但每次想著要跨過那一步，接納另一個人到我生活中的時候，又總會退卻。”

        牧子嵐被他抱在懷中，江承蕭只目光淡淡地看著原處的湖面，臉上是讓人看不透的表情。

        牧子嵐伸手附上江承蕭的雙臂，側頭在江承蕭懷中，語氣中帶上了笑意：“那為什么選擇接納了我？”

        江承蕭難得地猶豫了，他很少對著別人剖析自己的想法，可面前的人是牧子嵐，他不想為了討牧子嵐歡心就說些違心的話，他希望能和他分享他最真實的一面，但又怕對方介懷。

        終于，江承蕭選擇了坦誠：“你是一個會讓我覺得很安心的人，我覺得自己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一個能讓我有一個家的感覺的地方，我想要那種很簡單很安心的感覺。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才開始有了那種感覺。”

        江承蕭依舊抱著牧子嵐，卻沒敢看牧子嵐的表情。

        他不知道什么是愛情，也不知道自己對牧子嵐算不算愛情。他說不出什么因為喜歡因為愛情之類的書生言語，在這種時候，他只想把他最真實的想法告訴對方，然后把選擇權交給牧子嵐。

        他知道小說里這個人外柔內剛，無論在多艱難的處境中，都能活得自在堅韌。那種感覺，讓他著迷。

        好的人應該被珍惜。

        牧子嵐也看著茫茫的湖面，聽不出什么語氣：“你這樣說，就不怕我聽了不開心？要知道話本上的才子佳人，可多的是哄人的甜言蜜語。”

        見牧子嵐沒有直接回答，江承蕭一顆心沉了下去，黑綢官靴無意識地在地上蹭著，語氣都變得僵硬，半天才崩出了一句：“我不是才子。”

        牧子嵐喜歡看書他是知道的，今天還去專門看了周致書的文章。

        江承蕭心里不是個滋味。

        聽到江承蕭這樣硬邦邦的回復，牧子嵐倒是笑了，他看著湖心亭反問道：“王爺想知道暖居那天我為什么會來嗎？”

        江承蕭跟著牧子嵐看去，有些出神，顯然也是想到了那天兩人的不歡而散。

        牧子嵐沒有等江承蕭的回應，帶著笑容接著說道：“子不言父之過，但父親熱衷名聲權勢，家中又有了子豐。自小有婚約的事我是知道的，只是之前一直就想借著婚約離開牧家，所以并未在意。”

        江承蕭的手緊了緊，牧子嵐安撫地握著江承蕭的手，繼續說道：“就算不是周致書，也會是這城里其它有助力的官宦之家，父親自然會有諸多要求，那還不如是周致書，無權無勢的書生，父親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江承蕭真是不想再從牧子嵐口中聽到周致書的名字，可他又不忍打斷牧子嵐，只得翻個白眼憋屈地聽著。

        “不過我遇到了你，沒有人會特意送一個哥兒回府，也不會有人提前給一個哥兒結款，還想著帶些點心。我覺得這是個機會，所以我想試試。”

        牧子嵐轉過頭，眸光晶亮地看著江承蕭：“我給了自己一個機會，我想看看王爺會是什么反應，那天王爺明明那么生氣，你可以訓斥我，可以趕我出府，可以報復，但是你都沒有，你只是自己離開。”

        “我想不明白王爺為什么會這樣，但是我很開心。”牧子嵐褪去了一貫溫潤的平淡外殼，眉眼彎彎地看著江承蕭，語氣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悅，“我想有個家。”

        他笑起來的時候，莫名地帶上了些孩子氣。

        江承蕭長長地舒了口氣，一把攬住牧子嵐，兩人緊緊相擁。

        “過年一起去宮里吧。”江承蕭說。

        “嗯。”

        “什么時候帶我去見見牧尚書。”江承蕭補充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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