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來臨，陽光照在方桌上，光線扯出一個倒三角的輪廓，又照在那打地鋪睡的一道身影上。

        姜舊影懶懶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雖地面上鋪了層薄被，但還是有些發涼，睡了一夜醒來竟覺得骨頭都是涼的。

        坐起身來，瞇著眼睛將地鋪收拾好，束在墻邊，昨日還沒用完的水足夠今天洗漱了。

        床上的阿離還在熟睡，令人不忍心打擾，姜舊影洗漱完后，見他還沒有要醒的架勢，便在桌上留了張字條，身子跨出門，又將門輕掩上。

        柜臺上昨日的那個伙計換了人，是一個面容和善的五十歲男子，身穿灰衣馬褂，低頭在撥弄算盤。

        抬頭與正下樓的姜舊影剛好對視，男子和善的打著招呼，"小姐，出去阿？"

        第一次被人喚作"小姐"，一時有些不適應。

        姜舊影不自在的"恩"了聲，又朝男子笑笑，出了旅店門。

        一身清樸的素色衣袍，頭發也經洗過而變得十分柔順，用一根發繩綁起，清爽利落，比起昨日的灰頭土臉，今日倒是好了許多。

        清晨的好天氣，讓她呼吸都覺得順暢，太陽剛剛升起不久，柔和又帶著后勁的晨光，令人耳目一新，這會兒子約七八點的光景，店鋪也都剛斜掉閉店的門板，準備迎接新一天的開張。

        "賣包子嘍，剛出鍋的包子！"

        路邊小攤支起棚子，賣包子的小販手揚去剛出鍋包子的熱氣，手法嫻熟的拿著黃皮袋給客人裝包子。

        姜舊影被那包子的香氣引著，不由得多側目看了兩眼，昨日在船上還不覺得有什么食欲，這會兒，才后知后覺聽見肚子咕咕作響。

        一飽眼福后，姜舊影沿著從旅店出來的街道，一直直行，她不敢走太遠，迷路可就不好了。

        一路仔細瞧著各店鋪的招牌，有藥店，理發店，茶館，飯館，招牌明晃晃在外面立著，用的大多是白帆布，厚實的竹竿撐著，招牌下兩塊平闊的墩石輔以平衡，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藥"字或是"茶"字。

        姜舊影手撫著下巴，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藥鋪？茶鋪？還是酒樓？哎，不管了，一個個先去試試吧，反正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斷了經濟來源。

        在一家藥鋪徘徊了許久，終于還是鼓著勇氣進去了，姜舊影走進去藥鋪柜臺。

        藥鋪老板正稱量著藥材的重量，幾包黃色藥紙，長長鋪在柜臺上。

        藥鋪老板鼻尖架著一副圓圓的眼鏡，深棕色細邊框，眼睛瞥了柜臺上的小客人一眼，扯著悠長的嗓子，"小姑娘，來抓藥阿？"

        姜舊影手觸著柜臺，一臉真誠的盯著藥鋪老板，"不，不，老板，我不抓藥，我是來找活干的。"

        "找活干？"

        "嗯，是的。"

        藥鋪老板將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往上扶了扶，看得清楚了，又將來人打量一番，"你不是本地人吧，小姑娘。"

        "不是，我和弟弟是從老家來的，剛到南京不久，來，找親人，眼下手中盤纏不夠，所以想找些活做，掙些盤纏。"

        "哦，來尋親的阿。"藥鋪老板又縮回視線，繼續擺弄著桿秤，稱量藥材。

        "老板？"

        "老板你們這兒要不要幫忙的阿？"

        藥鋪老板雙目仔細的盯著桿秤上的刻度，分兩不容有差。

        稱好藥材的份量，才又不慌不忙答道，"我們藥鋪生意不忙，你到別處問問吧。"

        "嗯，那打擾了。"

        姜舊影邁出藥鋪門，心里積著失落，甩甩腦袋，驅走那失落情緒。

        順著街道，又向前走著，左看右看，一座酒樓赫然現在眼前，共三層樓，從外面街道，便能看見二樓靠窗而坐的客人飲酒交談的場景，店小二肩上搭著白布條，來回小跑著，端菜燙酒，忙碌不停，整座酒樓，樓角邊緣勾起作展翅狀，灰黑色瓦片鱗次櫛比。

        "真大阿。"姜舊影不由得驚嘆。

        "張記酒樓？"順著將酒樓牌匾上的字念出。

        街道上，車水馬龍，電軌的公交車打著電鈴馳過，街道上的人群來往穿行，一輛黑色別克汽車從拐角駛出，出現在街頭。

        車內的黑色西裝男子，精銳的雙眸一瞬捕捉到，車窗外一抹熟悉的身影，那嬌小身影正怔怔對著一座酒樓招牌發呆，男子淡然啟聲，"開慢些。"

        "是，中將。"

        黑色別克汽車被放緩車速，車身與少女擦身而過的瞬間，那少女剛好轉過身去，踏進酒樓。

        雖沒能看清面容，但那少女轉過身時，露出的熟悉輪廓，還是讓他機敏的一眼認出。

        她怎么會在南京？

        "中將，要停車嗎？"開車的男子試探問道。

        "不用，繼續走罷。"

        "是。"車子又重新恢復車速，踩足了油門，穩穩駛向前方。

        應繚塵長腿交疊，白皙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腿上敲著，車內一片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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