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深夜，從京城各方向傳來的槍火聲漸漸低了下去，偶有一聲短促的q聲響過，士兵們軍靴踏出的沉重腳步聲，沒入黑夜。

        已是半夜十分，一輛軍用別克汽車開了進來，士兵畢恭畢敬打開車門，只見從車上下來一身戾氣的男子，軍裝筆挺，慢條斯理的摘下手上握槍的白手套遞給一旁的士兵，便大步邁進了公寓。

        一旁的仆人接過男子脫下的軍衣，一邊恭敬道：“少將”，應凌墨微不可聞地“嗯”一聲，道：“人呢？“仆人自是知道所問何人，只是那個突如其來的女子，何以讓少將這么上心？

        見人不答話，應凌墨那雙詢問的目光帶了層寒意，“嗯？”

        女仆慌亂的回過神，“少將，那位小姐在…在房里，謹聽您的吩咐，我留心看著呢，那位小姐從外面回來后就再沒出去過。”

        聽此，應凌墨這才稍滿意的“嗯”了聲，風輕云淡的留了句：“以后稱呼姜小姐。”

        仆人連聲應是，可那人早已上了樓。

        聽見樓下說話的動靜，姜舊影剛有些放松的神經立刻又緊繃了起來，她不動聲色地看向桌上的一盞茶水，暗暗用手掐了掐自己，用痛意讓自己保持冷靜清醒；身子往前傾了傾，那上樓的腳步聲步步逼近，傳在耳邊，如同撒旦來臨，連帶著她的整顆心臟都一并揪了起來。

        終于，那腳步聲在房門前停住了，門被人輕輕扣了兩聲，姜舊影渾身一顫，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請進。”下一秒，門便被人毫不客氣的推開了，應凌墨走進來，周遭的氣息突然變得安靜下來，姜舊影感覺到眼前男子打探的視線。

        應凌墨收回視線，姿態懶散的坐在一旁的圓木椅上，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剛要提起茶壺忽而放下來，雙腿閑散的交疊著，瞧著她：“過來。”

        和剛才還算謙遜有禮的敲門聲不同，這句像是平日里他和手下士兵的對話，從來只有他發號施令的份兒，不需要征求意見，更沒有反駁，他的話便是命令。

        他的視線里，那個安安靜靜的女子終于有了動靜，她如水的雙眸里，對著他平靜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地慌亂，還有……，恐懼。

        他忽然變得沒有了耐心，又重復了遍：“過來”，態度冷硬。

        姜舊影朝他走過去，硬生生地扯出一抹微笑：“少將。”

        男子身體一頓，覺得女子和往日有所不同，明明那日，她看向他的目光還盛滿了恨意，忽而轉念，應凌墨森森笑了笑，將復雜心緒藏入深潭，向女子說道：“倒杯茶。”

        姜舊影動作有些僵硬，語氣表情哪哪都不自然，她提起茶壺，壺身上淡淡的青花瓷色看起來如此刺眼，刺得她手抖如篩。

        男子忽然握住她的手，穩穩地將面前的茶杯倒滿，他的手如此冰冷，如同此刻她的感受，應凌墨悠閑的把玩著手里的茶盞，猛地朝她靠近：“這么怕我嗎？”

        他的語氣盡量放得很溫和，可在姜舊影聽來就是數九寒天，“沒，沒有，少將，您誤會了。”姜舊影不動聲色的后退了步。

        應凌墨不明意味的勾起嘴角：“是嗎？不久前還稱我為應先生，怎么如今生分了，倒稱呼起少將來？”

        “那時小女子不懂事，不知您的身份，還望少將見諒。”

        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盞，將后退一步的女子猛然拉入跟前，“可我怎么記得，前日你對我的評價還是手段卑劣，六親不認，十惡不赦的壞人呢？”

        “說來，你不是應該挺記恨我嗎？怎么今日倒轉性了？還是說………。”男子挑挑眉，意有所指。

        姜舊影被他突然逼近的氣息，驚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奮力掙脫男子的禁錮，努力壓下驚慌的情緒：“是舊影不識抬舉，頂撞了少將，還望少將大人不計小人過，少將年輕有為，是女子都會仰慕三分……。”

        “是嗎？那也包括你？”應凌墨漫不經心地瞧著她，像在看一出好戲。

        姜舊影頓了頓，道：“是。”

        男子輕呵了聲，像是嘲諷，他目光瞥向桌子的茶杯，說：“端來，你親手喂我。“

        看著女子一臉呆在原地的表情，應凌墨道：“不是說你也仰慕我嗎，怎么，給你親近的機會都不要？“

        姜舊影無聲吞了吞口水，有種被人看穿的□□羞恥感，一個人的獨角小丑戲。

        她慢慢靠過去，男子調整坐姿，繼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整以瑕的看著她。

        姜舊影端起桌上的茶盞，將手高高舉起，雙手恭敬奉上，男子的戲謔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知道什么叫“喂”嗎？”

        她的手抖了抖，然后慢慢放下，應凌墨沒說話，忽然伸手奪過她手中的茶杯，看著杯中嫰綠色的茶葉，忽地笑了笑，他冷冷的朝她看過去，問：“你希望我喝下去嗎？”

        姜舊影睜大了眼，沒有回答，應凌墨冷哼一聲：“你是為了我二弟，才敢這么大膽子的吧？”

        女子身子癱軟了下去，“我求你放過他，放過應先生吧。“一想起男子在監牢里，傷痕累累的模樣，她的心就忍不住的抽疼。

        “放過他？你有什么條件和我談？”男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表情陰冷。

        “這杯茶水里，你放了什么？迷藥，還是毒藥？”

        姜舊影搖搖頭：“只是令人昏睡的安眠藥。”

        男子輕笑出了聲，“就只是放了安眠藥，你就能緊張成這樣？舊影，你覺得就憑你的這點本事真能把繚塵救出去？“

        他叫得溫和親切，和行事作風卻是截然相反。

        姜舊影忽然情緒平靜起來：“你要怎么樣，才能放了他？”

        “你說呢？”男子反問，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姜舊影被盯得發怵，“還請少將明說。”

        應凌墨繞著她打量了一圈，開口道：“知道嗎，你身上有她的影子，像也不像。“

        姜舊影聽得一頭霧水，卻聽見男子輕聲笑了兩聲，充滿無奈，“可惜此生是再難見到她了。”她突然想起，應繚塵和她提過，應凌墨肆意瀟灑快活的那些年，曾心悅一女子，后來家中反對，他一人之力無力抗衡，連帶那女子也跟著他吃了不少苦頭。

        他說得便是那女子吧。

        應凌墨收回目光，神情又恢復到往日的難以捉摸：“很簡單，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我便給他一次機會。“

        “此話當真？”

        男子挑眉，冷峻的面容生出許薄霜：“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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