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瑤花軒，自外頭瞧著便覺華麗，與這松安縣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謝蘅蕪輕聲：“你說的南梁人的營生……不會就是這兒吧？”
蕭言舟咳嗽一聲，算作回答。
“那點心也是……？”
蕭言舟別過眼，意味明顯。
她睡著的時候，他出來逛花樓……雖然知道來這里一定有原因，可怎么想，都很奇怪。
謝蘅蕪輕嘖一聲，以示不滿。
鴇母得了信兒，笑盈盈出來將二人迎進(jìn)去。
“兩位郎君面生啊，是第一回來？”她一面說著一面打量二人，迅速判斷出這是兩只肥羊。
只不過其中一位看著不太好惹，鴇母便轉(zhuǎn)向更加面善的那位。
“小郎君喜歡什么樣的娘子？溫柔的、大膽的、會彈琴唱曲兒的……咱們都有。”
“別看松安地方小，瑤花軒可不輸京城中的姑娘。”
鴇母說著還不斷靠近，不僅是她，里頭的鶯鶯燕燕也蜂蝶似的涌來。前后擁擁簇簇，濃烈的脂粉香撲來，饒是謝蘅蕪都受不住，打了個噴嚏。
蕭言舟自是面色更加冷峻，看起來強(qiáng)忍著將人一掌拍開的欲望。
他步子一停將謝蘅蕪拉到身后，漠著臉冷聲：“吾與軒主有約。”
鴇母聞言，面上諂媚的笑容褪去。她揮手示意眾女散開，低聲：“兩位郎君這邊請。”
如有實質(zhì)環(huán)繞的香氣總算淡去了不少，謝蘅蕪?fù)鲁鲆粴猓�暗暗捏了捏蕭言舟的手�?br />真怕他會受不了那些氣味。
蕭言舟回眸看她，面色還算平靜，謝蘅蕪見此，稍稍放了心。
兩人跟隨著鴇母上了二樓雅間。
不比大廳的吵鬧，二樓便一下子安靜下來。鴇母打開其中一扇房門，請二人進(jìn)去后，便輕輕退了下去。
雅間內(nèi)乍一看布置清雅，但仔細(xì)一瞧，便發(fā)現(xiàn)各種雕花都與男女之事有關(guān)。
謝蘅蕪瞇了瞇眼，下意識與那些裝飾拉開了距離。
蕭言舟已在窗邊的位子坐下，他側(cè)著臉，望向窗下經(jīng)過之人。
謝蘅蕪打量過屋內(nèi)布置后，便也在其身邊坐了。
不知那所謂軒主何時會來，她將聲音壓得極輕，用氣聲說道：
“這里不太對勁。”
蕭言舟微微頷首，這里的確不太對勁。
這不過是一個小鎮(zhèn)，不可能支撐得起像瑤花軒這樣的青樓。
所謂青樓，或許就是個幌子。
且它的所有者，還是南梁人。
她開始思索起來，靠近邊關(guān)之地，以青樓作掩的生意……
似乎只有情報了。
所販……是戰(zhàn)報嗎？
可這人又怎么會知道機(jī)密戰(zhàn)報？
門被吱呀一聲打開，謝蘅蕪?fù)�聲音傳來處望去�?br />來者書生打扮，手中還搖著把扇子，面皮白凈，寬衣博帶，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儒雅之氣。
像是被友人拖著來青樓，只會紅著臉與姑娘們說“于禮不合”的那種人。
這是……軒主？
“二位久等了。”他將扇子唰地收起，笑瞇瞇向他們走來。
此人笑時，那股書卷氣便蕩然無存，隱隱的顯出一種奸詐來。
像是話本中的狐貍書生。
軒主在他們對面坐下，又唰地將扇子打開，輕輕搖著。
“二位想要買什么，在下得先聽聽報酬。”
蕭言舟瞧他一會兒，冷不丁道：“你是南梁人，為何在北姜做營生？”
軒主笑意微微收斂，他提腕倒了三盞茶，幽聲：“此事乃在下私事，與客人無關(guān)吧？”
“我怎能相信，一個南梁人不會騙我？”
“客人都調(diào)查在下了，還不能相信在下？”
蕭言舟淡著臉，吐出兩字：“不能。”
軒主冷笑一聲，正要喊人來送客，蕭言舟取出一塊玉佩，放在了桌上。
“認(rèn)得嗎？”
謝蘅蕪也隨他動作看去，那玉佩看著沒什么稀奇，不過上頭似乎雕著一字。
隱隱約約的，尚且看不清。
軒主面色驟變，笑容徹底收起，他沒去拿玉佩，冷聲：“你們怎么會有這個？”
“自然是你的主子答應(yīng)的。”蕭言舟又將玉佩收回，隨手丟給了謝蘅蕪。
謝蘅蕪連忙接過，借著燭火打量起來。那字漸漸明晰。
是“成”。
成王？
謝蘅蕪對成王的印象，還停留在最初崔太后回宮后的宮宴上。
那會兒他還與秦王拌嘴，雖然看起來玩世不恭，對事情全不在乎。
但他肯定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
至少他能清醒地站在蕭言舟一側(cè)，就說明成王并非是只懂風(fēng)月事的人。
在這里開個青樓當(dāng)情報販子，好像還挺符合成王性子的。
那廂軒主看蕭言舟對這玉佩如此隨意的態(tài)度，不由緊張又憤怒地盯住玉佩，見謝蘅蕪好好收著，才松了口氣。
他收回目光，狐疑看著蕭言舟。
“真的是他？”
“軒主若不相信，大可仔細(xì)看看。”
蕭言舟說完，謝蘅蕪便將玉佩又放上了桌子。
軒主這才小心拿過玉佩，無比仔細(xì)地看起來。
大約過了半刻，軒主才冷著臉放下了玉佩。
他不會認(rèn)錯，這的確是成王的信物。
再看眼前人，軒主的目光便復(fù)雜起來。
“既是他，在下便明白了。”
“尊客想問什么都可以，但……”軒主看向謝蘅蕪，“在下只接待一人。”
謝蘅蕪注意到稱呼的變化，不由開始想成王與這軒主有何淵源。
這里離京城遠(yuǎn)，成王能將這地方交給此人經(jīng)營，顯然是互相都足夠信任。
她沒有動，因為被蕭言舟按著。
“為何？”
“在下已看在他的面上為尊客讓步，還請尊客莫要為難在下，”軒主又笑起來，瞇著眼時像狡猾的狐貍，“不過你我談話內(nèi)容，尊客無需保密，大可告訴這位娘子。至于尊客是否愿意這樣做，便不關(guān)在下的事了。”
顯然軒主對蕭言舟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行為十分不滿意，此時不忘挑撥離間一下二人。
謝蘅蕪聽他道破自己的女兒身，險些沒能維持住面上的平靜。
蕭言舟面不改色：“她聽不見，也不會說話，為了方便才扮作男子，還望軒主理解。”
“在下見的女子多了，這水平的易容，騙騙旁人可以，卻是瞞不過在下的眼睛。”軒主笑瞇瞇的，“至于其他的……尊客空口無憑，在下不敢全信，還是請她出去吧。”
“在下會安排人照顧她。”
借著寬袖遮掩，謝蘅蕪握了握蕭言舟的手，讓他答應(yīng)下來。
畢竟還有求于人，又是在旁人地界。他既然不愿暴露真實身份，還是配合些好。
蕭言舟頓一頓，陰惻惻道：
“若是她有半點閃失，瑤花軒便不必再存在。”
對上蕭言舟陰沉的眼，軒主笑容僵了僵，道：“尊客放心。”
他喚來鴇母，將謝蘅蕪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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