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小泡，你怎么能這么對待客人呢？”爸爸看起來很生氣，小泡沒理會，自顧自地走回房間，啪地關上門。

        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小泡沒有像小孩子一樣撒嬌，她的內心很冷靜。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老遠就聽到小泡噼里啪啦的聲音。

        小泡一進門，就甩掉鞋子，從冰箱里拿起一罐旺旺牛奶往嘴里灌，直灌得她一冷一冷的，從喉嚨痙攣到直腸，然后，她從包包里掏出一張面巾紙，輕輕巧巧地擦擦嘴巴。

        房間里，沒有聲音。家里很安靜，小泡只能聽見自己拖鞋在地板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忽然她發現自己房間門口貼了一張小便箋，“爸爸媽媽去跳舞了，晚上不回來吃飯，小泡自己弄點東西吧。”桌子上還放著100元錢。

        天下竟然有這等的爸媽，小泡一臉的悲憤，忽然一陣內急，跑去衛生間，拉出來的都是悲糞，最后決定了，還是悲奮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哼哼，我今天就要自己燒東西喂自己吃，我還要大快朵頤呢。

        小泡看看冰箱，滿滿的水果，紅棗和檸檬也有，竟然還有一排的面膜，小泡想，一周不見，媽媽怎么開始愛美了？

        翻來翻去也沒有翻到蔬菜，小泡想，要是有速凍餃子就好了，隨便煮煮先填飽肚子再說。忽然靈機一動，哈哈，既然這么多水果，我就包一頓水果味的餃子好了，首先用榨汁機炸成我喜歡的蘋果汁，揉進面里，充分融合吸收，然后里面包上水果餡的餃子，放在鍋里煮，想著就不由得流了口水。小泡說干就干，剛戴起小圍裙，就聽家里的門鈴作響，一開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正對她友好的微笑，只是一張嘴一顆大齙牙露在外面，整個臉顯得有點猙獰。

        “你爸爸在家嗎？”

        “不在，你是……”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叫我洪阿姨好了。”

        女人一進房間，就大模大樣地開始換鞋，然后悠閑自在地坐到沙發上，開始等待。小泡一下看到她胸前的一枚高跟鞋胸針，驚愕得差點五體投地。

        叔叔曾在電子郵件中寫過，買了兩枚胸針給小泡和小泡媽媽，給小泡的是花籃式的，送給媽媽的是高跟鞋式的，但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卻戴著，小泡一時間義憤填膺得無法自控，傳說中的小三竟然跑來家里囂張了。小泡心想，我今天就來個甕中捉鱉，好好教訓她。

        “你先吃點水果吧。”小泡打開冰箱，找到皮最硬的山竹，看準她紅潤的嘴唇，啪地砸了過去。小泡想，你的嘴唇一躲閃，自然就露出大齙牙，我看是你的牙硬還是我的山竹皮硬，不躲閃的話就把你嘴砸成臘腸，緊接著一個蘋果、一只鴨梨、一根香蕉……啪啪啪啪地砸向她的身體，一顆顆小水果都搖身一變，變成了小泡進攻的小子彈，嗖嗖嗖嗖直搗女人的眉心、顴骨、嘴唇。女人左閃右躲的，腦門、眉心各中了一招，還沒弄清楚狀況，小泡已掀起第二輪攻擊的狂潮，看準她的二郎腿，啪啪地就砸過去。

        “你這孩子怎么這樣？！痛死我了，你家長就教你這么待客的嗎？”女人一臉慍怒。

        小泡巧笑著：“我在和你玩呢，說明我喜歡你啊。”接著關上冰箱，手里拿著一個蘋果，咔嚓一下咬了一口。

        “你這個小孩太胡鬧了。”女人的語氣緩和了一些。

        小泡想，這個女人怎么還不走啊，臉皮太厚了。

        很好，繼續折磨。

        小泡從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不吃水果，就喝口水吧。”

        小泡把礦泉水瓶的蓋子稍為擰松了一些，啪地甩了過去，砰地砸到她身上，水花四濺，噴了她一身。

        女人只好把外套脫下來。

        “我幫你拿陽臺晾一下吧。”小泡友好的眼神看向她。這是小泡最好的偽裝之三，因為她的樣子無比清純，讓人產生一種無條件的信任感。小泡拿著衣服跑到陽臺，然后嗖的一下就扔了下去，如果問起來嘛就說，“今天怎么這么大風啊，你看，不但衣服吹下去衣架都不見了。”

        小泡開始拖地，拖把的水濕濕的，地板拖得亮亮滑滑，小泡低調地換上防滑拖鞋，然后從陽臺舀了一碗綠豆，纖纖巧巧走過來，走到女人旁邊，“晚上燒綠豆粥，你也喝一口吧。”

        “我吃過了，謝謝。”

        “我第一次燒飯，你能來幫幫我嗎？”

        “好。”女人站起身來，“這地怎么這么滑。”她眉頭皺著，扶著小泡，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待快到廚房時，小泡忽然一個乾坤大挪移，把拖把桿扛在肩上，拖把頭直沖后面女人過來，唰唰兩下，濕滑的拖把水掃了她一臉。接下來小泡碗里的綠豆也情不自禁地跑出來，嘩啦啦灑了一地。女人的視線模糊了，眼前仿佛下起了黑雨。終于一個趔趄，她倒在了地上。小泡一臉無辜的樣子，“我真不是故意的。”女人氣急敗壞地掙扎著站起來，腳下又踩到了某不知名的綠豆，砰的一下跌坐在地上，屁股濕了一大塊。

        小泡看著赫赫戰果，她可不是那么容易滿足的哦。

        “你們家衛生間在哪里，我去整理一下就走。”

        小泡想，你終于肯走了，但是最后這個機會可要好好利用一下。

        “我家衛生間燈壞了，我先去看看修沒修好。”

        小泡從抽屜里翻出502膠，把衛生間的廁紙都拿走。

        “燈還沒修好呢，路滑，我扶你。”然后一板一眼地扶著她，找到座便器，忽然一個用力把她按在那里。

        “你干什么？我怎么起不來了？你這個壞小孩，你媽媽就是這么教你的嗎？”女人開始撒野，好就好在衛生間是漆黑一片，她再怎么亂抓也找不到小泡。

        小泡想，你敢提我媽媽，你完了。

        小泡拿出她小時候最喜歡聽的兒歌磁帶，放給她聽：“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奶奶，爸爸的媽媽叫奶奶……”

        小泡最后決定，鍛煉一下她的智商。于是拿出上幼稚園的時候爸爸媽媽給她買的小畫報，“我給你讀一個龜兔賽跑的故事吧。”

        面對唯一的觀眾，小泡開始仔仔細細聲情并茂地朗讀起來，不知是不是小廣告看多了的緣故，那語氣那腔調像極了那些皮膚病廣告一驚一咋的聲調，女人聽得雙肩一陣痙攣，但就是不說話。

        小泡讀得嗓子都啞了，也沒有見她表揚一句，心里有點不滿起來，心想，連龜兔賽跑的故事都不知道，太俗了，看來只能給她找一個幼兒笑話看看了。

        終于找來了一個幼兒笑話，小泡讀起來：“一天，廣播里主持人忽然接到一個三歲小女孩的電話，小女孩聲稱媽媽很辛苦，沒吃晚飯還要給她出習題來做，于是想給媽媽點一首辛曉琪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聽沒聽懂啊，沒聽懂我再給你讀一遍。”小泡耐心地說，心里暗自嘀咕，她的智商實在太低了，連幼兒笑話都聽不懂。

        由于一直沒吃晚飯，小泡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了很久了，她翻箱倒柜找出家里僅有的一盒方便面，一邊煮一邊開始清理房間，水果、綠豆、地板、收拾妥當之后，開始可憐兮兮地享受一碗方便面。

        一陣鑰匙旋轉門的聲音，小泡房間已經收拾妥當，等候多時了。

        “泡泡，媽媽回來了。”

        爸爸一眼看見了房間多出的一雙鞋子，神色忽然有些緊張。

        “一個陌生女人的鞋子，她在衛生間呢。”小泡指指那個方向。

        媽媽進去打開燈，女人正蹲坐在那閉目養神。

        “小泡，你怎么能這么對待客人呢？”爸爸看起來很生氣，小泡沒理會，自顧自地走回房間，啪地關上門。

        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小泡沒有像小孩子一樣撒嬌，她的內心很冷靜。

        接著是一陣暴風驟雨似的吵架，“這就是你教育出來的好女兒！你每天就知道打扮自己，看把孩子慣成什么樣了!”爸爸氣憤地說。

        “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天天約你去跳舞，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媽媽開始聲淚俱下。

        “小泡，你一定要和那位阿姨道歉。”爸爸嚴厲地說。

        “她不道，我不歉，我對她，不道歉。”小泡高昂著頭說。小泡家里的家庭地位是她自己爭取來的，她從小學習就很好，小獎狀掛了滿滿的一墻，當然，除了語文方面的。

        啪的一聲，小泡重重摔了一下房間的門，她最后的一瞥，是媽媽眼中那游離于眼球之外的淚花。

        小泡眼里，媽媽是漂亮又可愛的，但是爸爸，卻永遠不懂得去欣賞。

        小泡的心酸酸的，什么女為悅己者容，其實應該是不悅己者，遭女為其易容才符合小泡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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