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櫻落島(1)
第二日用過早膳,一行四人便往西繼續前行了。
依舊是玄衣駕車,其余三人坐在馬車內。
岑謐悄悄側過去看向望月,他今日又換回了往日常穿的勁裝,此刻正拿著一本什么看著,甚是認真,時而眉頭緊鎖,后又紓解開來,想來那書上的內容當是精彩絕倫。
可當她往那封面上定睛一瞧,卻忽然定住——《情定櫻落》。
“……”
原來你們軍師還好這口吶,難怪那日竟能將那梨花女的故事講得起伏跌宕。
竟是私下認真研讀過。
岑謐又默默將頭偏回來,不知怎的,她竟覺得認真閱讀情愛傳聞的軍師大人有些不敢近觀。她的視線扭轉,自然也就錯過書頁后淺淺勾起的唇角。
櫻落島位于三不管地界的東邊,距離云垂鎮約莫有半日車程,不算太遠,只是中途需要坐船上島,那船只有每日正午開一趟往返,是以幾人才起了個大早往碼頭趕。
岑謐耐不住伸了個懶腰,面上還帶著倦意,十足的貓兒樣。
昨夜她倒是沒再魘住,可只要她一閉眼,就會想起在街上與望月貼近時他的面龐,隨后便面紅心跳在床上翻滾,壓根就沒睡好,連著兩日未得安眠,自然打不起精神。
她軟軟地靠著軟墊,回想著三不管地境的信息來打發時間。
這三不管地界處在彭澤江的入海口,緊貼著雁留西面、幽都南面,與永周倒是僅臨了一個西南角,至于為何它明明毗鄰三國卻從來未受兵家看重,原因有三——
其一,便是這地界瞧著挺大一塊,實則多群島,幾乎沒有成片的大陸,實際地面小得緊;其二,這片海域上的氣候極差,幾乎每月都會經歷幾天雷暴天氣,少有百姓能夠常年居于此地;第三便是這些群島上的土壤也大多不適宜種植,島民想要生活,只能靠出海捕魚,再去雁留采買干糧,長此以往,離開得人越來越多。
櫻落島算是這片群島中最大的一座,如今也只有櫻落島上還有人留守著。
岑謐下了馬車往前邊望去,就能看到一整片瞧不見頭的汪洋,那上面立著一座覆滿櫻粉的島嶼,如夢似幻,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了。
碼頭比她預想中還要空曠不少。
眼見著快要到發船的時候,除了岑謐四人外,竟只有兩人同在登船,一位銀發盤頭的老婆婆,一位正值壯年的男人。
那婆婆腳邊放著一個麻袋,隱約露出些地瓜白菜來,當是去云垂鎮采買了,那位壯年男人倒是身外物物,卻是穿金戴銀,瞧著便與海島格格不入。
岑謐疑惑地打量了幾眼,卻也沒深究。
往櫻落島去的船到了。
說是船,其實用舟來形容倒是更貼切些。
搖搖欲墜的小船上堪堪劃出八個位置,那兩人各自占了一排,岑謐四人只得湊在一起。
船夫倒是看得開:“喲,今日倒是生意挺好,竟來了這么多生面孔。”
饒是岑謐做足了心理準備,卻也沒想到是這般開局,見木船晃晃悠悠地倒也算安全地行出一段距離,她才好奇地問船夫:“平日里往櫻落島去的人很少嗎?”
“是啊,這幾年幾乎沒外人來島上了,姑娘可是有親友在島上?”
她搖搖頭,“我們聽聞了櫻娘子的傳說,便想來瞧瞧。”
聽她提到櫻娘子,船夫的臉色卻變得怪異起來,原先爽朗的話口也鈍了下來:“那傳聞啊,怕是要叫姑娘失望了。”
岑謐愣了一瞬,還想再問,卻見那船夫已經背過身去,一副不愿再開口的樣子,她正想問問望月可知道些什么,前邊原先還寐著的婆婆卻悠悠開了口:“姑娘聽聞的可是那櫻娘子戀上鰩魚的傳聞?”
“是。”岑謐被她毫無起伏的聲調嚇了一跳,囁喏應聲。
那婆婆卻回過神來,面色平淡,卻透著些陰冷的感覺,“傳聞多經美化,姑娘可莫要輕信了去,”邊說著,她的視線又往岑謐邊上的望月瞟過,“不過你這心上人瞧著還算靠譜,興許也無妨。”
岑謐面上一紅,“婆婆,我與他并非……”
話未說完,那婆婆卻又直接轉了回去,沒再搭話。
“……非是一對。”她悄聲將這句話補上,說完又忍不住拿余光觀察身側之人的反應。
望月倒似是并不關注的模樣,依舊端坐在位置上,目光始終向著前方的島嶼。
坐在婆婆與岑謐一行人中間的富態男人往一行人身上瞟了一圈,不知想到些什么,嘿嘿笑了一聲,卻沒開口,只把玩著脖子上垂掛下來的那串碧玉串珠。
自此一路無言,一行人上岸后亦是各有方向。
臨走前,那船夫到底還是沒按住熱心腸,對岑謐提了句:“如今島上少有客來,姑娘若是要留宿島上,還是盡快找間能收留人的住家罷。”
說完,便徑直往島上去了。
岑謐順著三人遠去的背影,緩緩看向島上景象,目之所及皆是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櫻樹,雖說不及她幻想中那般夢幻,倒也是八分浪漫,十分動人。
“走吧。”望月往前邁了一步,恰好與她肩膀相對。
“嗯嗯。”
想著船夫的話,四人沒多做停留,直往村子里趕去,依舊沒尋到一處愿意收留他們過夜的地方。
不知怎么,村子里竟沒剩下幾戶人家,且大多數人一見他們是生面孔便立刻關上大門,一副不愿與他們交流的模樣。
岑謐愣愣地看著眼前又一扇“嘭”地摔上的木門,難不成她看著很可怕嗎。
“我想,這村子里定是發生了什么,才叫村里人對外鄉人如此抗拒。”一眼看穿了她心思的望月款款開口,“只是眼下還是先尋一處歇腳地為重。”
幾人正愁眉不展,便聽見身后有人出聲:“幾位可是要尋一處地方過夜?”
女聲溫柔繾綣,又帶著幾分小心意味。四人一道看過去,是個嬌小瘦弱的剔透女子,著一身淺粉布衣,手上正提著仿佛半人大的竹籃,籃子里全是食物。
“是,”岑謐上前一步,笑臉迎人,“姑娘可是有去處相告?”
那女子見她面善,點點頭:“山下的島民不喜生人,你們隨我上山吧,雖然簡陋些,擋風遮雨還是可以的。”
“那便先謝過姑娘了。”
·
一路上,岑謐向那姑娘道出自己是為那櫻娘子的傳聞慕名而來,也向往這漫山櫻樹的景色,那姑娘見她誠心,也漸漸開朗起來,與她講述了自己的經歷。
“你們叫我蘭心就好,三年前島上出了些意外,我便搬到這山上的花神廟來住了,也就是平日里下山采買吃食時麻煩些,旁的倒是還好,落得清靜。”
蘭心一邊說著,一邊向正替她背著籃筐的玄衣投去感激的眼神。
“三年前的事,可是與村里島民排外的情況有關?”岑謐問道。
“是,你們所聽那傳聞,原是這島上居民世代的信仰……”
島上居民感念櫻娘子護佑這片島嶼,便自發在山上建起花神廟,并表示愿意獻上花使以供櫻娘子差遣,沒想那櫻娘子竟顯了靈,當場便為自己選中一名花使,后來每逢花使降生,島上櫻花便會于那夜全部綻放,且那一年都不會凋謝,場景煞是壯觀。
“上一任花使,原是我的朋友,她晚我半年出生,那一年不知怎么,島上只有我與她兩個嬰孩出生,我們便自然玩到一起,及笄后,她便依規矩獨自搬來花神廟,我也常常會上山來看她……”
蘭心一邊回憶,一邊斷斷續續地講述過去的事情,不知不覺,幾人便走到了花神廟。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雖然花使的一生都獻給了櫻娘子,需得替她供奉櫻落島直至壽終,不可離島一刻,也不能私動凡心,但她也從來沒說過不喜,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
所以便是連蘭心也沒想到,花使竟然在三年前與情郎私奔了。
“她離開前幾日,我還上山來看過她,給她帶了些梨子來,她最喜歡吃梨子了,那時她依舊好好的,全然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那男人是來島上游玩的,瞧著是一副粉頭白面的俊俏模樣,確實很討姑娘喜歡。
蘭心撇撇嘴,“可我瞧他卻不是什么好人,那眼神可不正,她也不喜歡。”
但男人上山時,意外受傷了,恰好又被那花使碰上,出于善意,花使便將人帶回花神廟,叫他好好養傷,養好了再走,卻沒想到養好傷后,竟是二人一并離開。
蘭心點燃香火,沖那花神像拜了三拜,沉默片刻才轉身向岑謐說道:“可我才不信,阮阮從未與我說過這些,她與我之間從未有過秘密,況且她也不是幾日便能萌動春心的女子。”
不知怎么的,岑謐心念一動,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擊中了她一般,叫她問出:“那男子,你可知道他叫什么?”
蘭心雖有不解,卻也沒懷疑,道:“柳生,柳樹的柳,生命的生,他的名字很好記,特別像島外那些話本子里主角的名字,我便記下了。”
柳生。
竟然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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