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宏愿

        許良的話，是對皇帝、對朝廷、對天下蒼生發下的宏愿，這種宏愿若是鄉野村夫說出來的那旁人也就是笑笑而已，但許良是什么人，那是當世最有望成圣的人，那是大明未來的百官領袖，是變法革新的總設計師，這樣的人發出的宏愿那是真的要奔著實現去的。

        若是許良真的能做到這些事情，那么朱允熥肯定許良能夠成圣，哪怕是最敵視許良的人，也不得不低下頭對許良尊稱一聲“許圣人”。

        如果開大明萬世基業，為當今皇帝建千古一帝之功業，為蒼生百姓實現小康太平的時代都不能成圣人，那就沒人能成圣了。

        朱允熥震驚的地方在于許良要成圣的話，其實完全不必發這種宏愿，只要他潛心科學發展，再穩固當下的政績，隨著時間慢慢過去遲早有一天也是要封圣的，最次的情況那就是在死后也能被世人追封了，根本沒有必要急于求成。

        而許良在這個時候發出宏愿，反而是在逼迫自己，如果到時候沒有做到的話，那等于是自己打破了自己的聲望，即便世人認同了，他自己也會無顏以圣人自居。

        朱允熥以前總覺得許良雖然厲害，但也不過是靠著父皇扶持才能走到今天，說到底也不過是追求仕途的功利之人，若許良真是為天下蒼生的圣人，那更應該潛心學問追求大道才對。

        但是現在他感覺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明明于自己無益，但許良偏偏就是發出宏愿鞭策自己，這確實讓他感受到許良的格局。

        佛家地藏菩薩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許良似乎也在用同樣的方式為自己證道。

        當許良述職結束之后，拜別朱標和朱允熥之后，大殿重新陷入到安靜當中，只不過這種時候朱允熥終于是忍不住向自己的父皇求教起來：“父皇，許侍郎立下如此誓愿，這真的可能成功嗎？”

        朱標挑了挑眉，反而來了興趣：“怎么，你覺得不可能？”

        朱允熥搖了搖頭道：“這太難了，萬世基業太虛暫且不談，只說歷史上的圣君帝王也有不少，任何一個都是文治武功上上之選，許侍郎如何才能做到讓父皇您壓所有帝王一頭呢，更不要說實現蒼生之小康太平，這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雖然如今工業發展迅速，但也填不滿天下悠悠口腹，這種事情只存在于神話之中罷了！”

        朱標聞言哈哈一笑，他并不為朱允熥的想法生氣，身為儲君有自己的想法這是好事：“難并不代表就不可能，新法在做的就是這件事情，究竟行不行的朕也不能斷言，但朕相信這是有可能的，這許良關于兩廣的調研報告你拿去看看，看完之后再好好想想吧。”

        朱標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后，才拿起案頭許良的那份調研報告走到自家太子跟前，把這調研報告笑著塞到他手里之后，也不多說什么了，只是挺著大肚子先離開了。

        朱允熥恭敬的目送父皇離開，看到朱標走遠了之后才認真端詳起手里的調研報告。

        他大略感受了一下這個重量，再一看厚度，就有些訝異其內容之多，這要看完恐怕要花好一陣子時間，再打開一看頓時有些眼暈。

        里面多是一些數據和圖表，要么就是一些分析研究內容，這些東西一看就是無比枯燥的，但好在朱允熥也是下過大功夫學習過科學內容，對這些東西還算是適應。

        <div  class="contentadv">        不管這調研報告好不好啃，自己都是要看完的，畢竟是父皇交代的東西，而且他也確實有些興趣，或許看了這個之后就能窺探一些許良的想法，他究竟是憑什么敢發出那樣的宏愿。

        回到東宮之后，朱允熥放下了其他事務，直接鉆到書房就開始研究起來，而這一看他就直接停不下來，即使是進入夜晚之后，他也是挑燈夜讀絲毫不歇。

        調研報告里面的內容是枯燥繁瑣的，但是呈現出來的信息卻十分直觀，沒有傳統官員文書里那種大而泛之的描述，有的只有精準的數據，這讓朱允熥能無比明確的認識兩廣現狀。

        而越是看的多，他也就越是震驚，兩廣的實際情況與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朝廷關于兩廣的信息，多是兩廣這些年的歲入增長、工業產值、工廠數量、外貿增長這些東西，只看著這些數據一年年飛速攀升，誰都能很直接的感受到兩廣這些年巨大的發展，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宏觀上的東西。

        至于微觀上具體到兩廣一個個工人農民的情況，朝廷其實并不特別清楚，但恰恰是這些東西最能體現老百姓最真實的狀況。

        朱允熥在這份調研報告里，看到了有田的自耕農今年種了多少畝地，較之數年前是多了還是少了，糧價是變高了還是變低了，家里其他的勞動力都在做什么，市面上的農具家具肉食衣服等等商品買不買得起。

        他也看到了沒有田的佃農租田過活是什么樣子，這些年鄉紳的田有沒有比以前更好租了，租子有沒有比以前低了，家里婆娘給去老爺家里打雜有沒有簽契約，老爺給付的工錢又是多少。

        還有那些進入工廠的工人，現在每個月的工錢有多少，每天干多少活兒，廠里管不管飯，在縣里城里生活每月開銷是多少能結余多少，家里有幾口人能不能養得起。

        這樣瑣碎但又詳細的信息在調研報告里很多，而且這些例子都不是孤例，每類人都有大量的走訪，每個人的情況又大有不同，然后許良又根據這些東西做出數據分析，最終呈現的結果就是兩廣百姓這些年生活的真實變化出現在報告之上。

        朱允熥佩服許良這調研嚴苛認真的同時，更加讓他難以置信的是兩廣百姓這些年生活上巨大的變化。

        短短幾年，這些從赤貧農民轉變為工人的群體收入飆升，以前吃口飯都不容易，現在也能過上體面的生活，他們只要踏實肯干，收入甚至能比官府的那些小吏持平。

        看起來這似乎沒什么，但要知道如今兩廣的工人數量，至少也有十幾萬，而且這個數字是逐年激增的，讓這么多人都過上這樣的日子，那就很恐怖了。

        朱允熥甚至都有些手抖，他真正看到了許良在兩廣的功業，不是什么歲入和工業產值，而是這萬千翻過身的窮苦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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