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這屆皇帝不行啊

        紫禁城深宮的文閣，這里曾經是朱標主政時候召見重臣議事最多的一個場所，如今則是變成了朱允熥辦公的地方，這當然不是因為相對狹小的文閣待著多么舒服，純粹是朱允熥在效仿那個千古圣君的朱標而已。

        世人皆崇敬先帝，朱允熥作為兒子自然覺得與有榮焉，他平日十分喜好模仿先帝生平習慣，甚至是連說話和行為模式都刻意的在模仿。

        只不過他沒有朱標那份智慧和手腕，就算是表面功夫學的再像，終究也缺乏朱標的神韻，甚至很多時候他學的越像，如楊士奇他們這些朝廷重臣就越覺得別扭，因為朱允熥越是學，楊士奇他們就越是容易想起先帝，當他們把朱允熥和朱標放在一起比較的時候，那都只會在暗地不斷的搖頭。

        朱允熥這些年的主政也不能說差，只能說是平庸，畢竟大明的底子在這兒，皇帝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就這還得感謝下面楊士奇他們這一票內閣大臣，帝國能平穩運轉八成都是內閣在起作用，朱允熥這個皇帝只要不添亂就行了。

        此時正值許良帶著學生出海不久的時候，內閣大臣楊士奇收到朱允熥的召見，便來到文閣面見天子。

        朱允熥此時正在認真的翻閱奏疏，見到楊士奇進來行禮之后，他才點了點頭，卻沒有急著和楊士奇談論正事，似乎是要把手頭的奏疏先處理完畢再說。

        但其實他也就是做做樣子，內閣大臣們的奏疏票擬他看了也給不了什么意見，楊士奇楊榮解縉這些人隨便拉出一個都比他麻利，現在這樣子只是為了顯得自己勤政而已。

        裝模作樣了一會兒之后，他才放下手里的奏疏，這才開始說話：“楊卿可知京城士林最近興起一些亂七八糟的學術議論，確是有人宣揚孟子民貴君輕之說，若只是引用圣賢言語也就罷了，偏還要扯到什么人人平等和士農工商無貴賤，還有什么女子平權之說。”

        楊士奇道：“此事臣略有聽聞，這些言論乃是青山書院院長曹端宣揚之說，其人亦是大明科研院許定律院長之夫。”

        朱允熥猶豫了一下，試探的問道：“此人與太師頗有關系，朕猜測這些言論主張莫不是太師借其人之口宣揚出來的？”

        楊士奇啞然失笑，道：“許太師若有話自己如何說不得，何須借他人之口，陛下多慮了。”

        朱允熥愣了一下，經這么一說他覺得好像真是這么回事，這種事對許良來說確實沒有必要啊，畢竟要論發驚人之語和大膽言論這種事情，許良才是老本行，當年許良的那些主張哪一個不比曹端說的這些更激進，這要真是許良的主張，他沒必要給自己找個代言人。

        以他當世圣人和太師的身份，只要不直接造反，不管說什么都沒人拿他有辦法。

        “楊卿說的有道理。”朱允熥恍然大悟，但隨后就皺起了眉頭，語氣頓時就有些嚴厲起來：“曹端此人宣揚這些東西，如今鬧得士林難以難寧，朝中許多大臣聽聞此事后也發來奏議，要求嚴懲曹端，朕覺得還是要給他一些教訓才好，讓他以后注意下言論。”

        曹端的這些主張雖然聽起來感覺沒什么，但是在這個時候是相當逆天的言論了，這完全就是與儒家構建的社會秩序背道而馳，遭到士林和朝廷官員們的厭惡和抵觸實屬正常。

        就連朱允熥聽著都覺得不舒服，尤其是民貴君輕這種東西本就不被君主所喜，自家太祖皇帝更是直接把《孟子》給刪減了，甚至還把孔廟的孟子牌位給移了出去，是后來先帝即位之后，才又把孟子迎了回去。

        <div  class="contentadv">        而那句人人平等就更是聽著不對味了，那要這樣的話自己這個皇帝還能和百姓平等不成？

        “陛下，臣以為如此不妥！”然而朱允熥剛剛表達要懲治曹端的意思，楊士奇立刻就表示反對了：“先帝在時就常倡導開明思想言路寬松，建業一朝都未有因言獲罪之事，這無疑是一種良好的傳統，就此破壞只怕不美。”

        朱允熥眉頭一皺，似有些不滿起來：“那難道就放任曹端此人大放厥詞嗎，就算言論寬松，也總該有個度吧？”

        楊士奇又道：“自然是該有度的，只是曹端之說雖說大膽激進了些，但也不到落罪懲治的地步，而且其人乃是許定律院長之夫，本人也是儒學名宿，若是隨便治罪恐難以服眾啊。”

        朱允熥沉默一陣，心情郁悶了起來，聽完楊士奇的話他還真沒什么反駁的說法。

        突然他心里就有些煩躁和憋屈的感覺了，當上皇帝之后他才發覺不是自己想的那么舒坦，自己想做點快意事還真不容易，楊士奇這些大臣們總是拿先帝說事，攔著自己做這做那，好不容易做點事兒，那也要費盡力氣才行。

        這就讓他心里有些矛盾，他無比崇敬先帝朱標，但又反感大臣們拿朱標壓自己。

        如今連曹端這么一個自己眼里不算人物的人物，自己都拿他沒什么辦法，以后還要忍著他繼續在京城聒噪，這當然讓他堂堂皇帝覺得憋屈了。

        其實這也是朱允熥沒本事，這樣的事情換了朱標來，朱標有一百種方法體面的解決掉，何至于像他這么憋屈。

        想了想，朱允熥還是沒什么好理由，也就只能把這事作罷了，然后他就隨口說起另外一事。

        “對了，自朕修建行宮園林和皇陵以來，每日所耗甚大，如今內庫已是難以敷出，今日召楊卿來也是想著商量再從戶部支取一些錢財，如此才好維持皇宮和諸多工程所需。”朱允熥呵呵的擠出一個笑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這個笑里邊隱約有那種向別人借錢的討好意味。

        楊士奇沉默一陣之后，有些為難的道：“陛下急需用錢從戶部支取一些倒也沒什么，只是您前幾次支取的錢財至今都沒有還上過，戶部總有這個虧空，時日久了越拖越大，往后影響了帝國的預算給付就不好了。”

        朱允熥臉色一僵，心里的憋屈更是厲害起來，彼其娘之，爺一個皇帝還得賠笑臉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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