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飛心道：“你這小丫頭心腸狠毒，手段毒辣，又哪是什么圣王了，也就巫神教這種邪教，讓你成了他們的一個什么圣王。仡徠稚凝，這不像是中原的名字，她應該非中原人。”

　　仡徠稚凝似猜出他心思，道：“我是巫神教三圣王之一的曼陀王，這可不是吹噓。”

　　陸飛忽想起來，那呂八曾說起過這曼陀王跟許多男子廝混，教中大部分男子都被她睡了一遍，心中更增對她的厭惡之情，

　　此時在一片空地上生起幾個火堆，上面架著大鍋，燉了一些肉干蔬菜。每人用陶碗盛了一碗，用樹枝當筷子子喝湯，味道并不怎么樣，喝了身子倒暖和起來。

　　吃過飯天色開始黑下來，此時忽起了一陣涼風。天邊郁積著一些烏云，似有一場大雨要下，要變天了。

　　當天晚上開始暴雨傾注。陸飛和仡徠稚凝在一個棚子里，其他人擠在另外幾個窩棚中。他在棚子下躺倒，身子盡力靠外，幾乎挨到了雨水。門口燃了一堆柴火。只是那些柴草都有些濕了，發出一股潮濕霉味。叫仡徠稚凝的黑衣少女睡在最里面。陸飛聞到從她身上隱隱發出一股惡臭味。

　　仡徠稚凝譏誚道：“我害那南宮平時，中了那獨眼老道的祝由毒咒，身上滿是膿包爛瘡，臭不可聞。你若是情欲無處發泄，不妨進來跟我一起睡。”

　　陸飛道：“我又不是配種的狗，隨時都有情欲。”

　　仡徠稚凝冷笑道：“是了，我身上又臭又臟，長得又丑，自然不如你那心愛的小丫頭。比那南宮小舞的美貌都不如，更不用說你心中的明月。”



　　陸飛沉默不語，懶得理她。聽得外面瓢潑一樣的雨聲，想著不知現在小環怎么樣了，見我消失不見，是否會擔心掛念于我。南宮明月和南宮小舞是否仍被囚禁在院中？她倆應該深恨于我吧。這般胡思亂想著朦朧睡去。

　　第二天大雨變小了些。天依然灰暗，時而刮起一陣狂風，裹挾著雨點打在人臉上甚疼。眾人不好行路，仡徠稚凝下令休整一天。

　　接下來幾天一直陰雨連綿不絕。仡徠稚凝等不及了，下令繼續往前走。眾人踏著地上齊膝深的爛泥一步步艱難向前，一不小心還會滑倒摔一跤，撲倒在爛泥堆里。

　　雖用一些草編織了帽子斗篷頂在頭上，披在身上，仍無濟于事。那雨點隨著風似乎四面八方落在人身上，根本遮擋不住。只走了半日，眾人身上里外都已濕透。

　　陸飛也冷得發抖，忙運功抵抗。他清晰地聽見了前面仡徠稚凝牙齒打顫的聲音，心想她再是什么圣王，亦是血肉之軀的一介凡人。

　　而她倒倔強，雖冷的牙齒不斷發抖，仍未下令停下，堅持帶著眾人往前走，只有到了晚上才可休息。

　　陸飛感覺他們是在爛泥堆里打著滾往前爬著，潮濕味混雜著各種腐爛的氣息，一切都在發霉長毛。沿路走來便偶遇村莊，也是十室九空，或直接死寂無人煙，只看到坍塌的土墻房屋，顯現著這世間的衰敗和人民所受的苦難，滿目瘡痍，恍如大地上無法愈合的傷痕。

　　陸飛此時又為自己茍且縮在那皇城中，幻想過著富家少爺生活，每天摟著美貌丫頭睡覺的美夢，而感覺到羞愧。夢該醒了。路上亦遇到了一些向北走的難民。他們靜悄悄行走在雨中，沉默不言，像一個個僵硬的幽靈。兩方人遇上，都沉默的交錯而過，并不交談，或者說已沒有了力氣和心情再談論什么。

　　也有一些人看陸飛他們這群人少，仗著人多，拿了一些簡陋的武器沖上來要洗劫他們，或者說想吃掉他們。陸飛已不止一次看到路上被剔得干凈的人的骨頭，不知是被野獸還是人吃了。沖上來的人被錢禿子和幾名大漢殺了幾人，剩下的都倉皇逃竄。他們雖餓，倒還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晚上或運氣好，找到一處破廟或破敗的村莊，找地方躲著雨；若運氣不好，來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野，只好砍伐一些木頭，在樹下搭起一個個簡陋的各處漏雨的窩棚。陰雨似乎沒有盡頭，似乎要下到這世界的盡頭。世間的一切都在漸漸腐爛。



　　下了十幾天，雨突然停了，仿佛奇跡一樣。他們又走了兩天，遇到一隊前來的巫神教眾。陸飛看到一名騎在馬上的青年竟是巖麻。

　　他后面一匹馬上騎了一侏儒男子，一張臉狹長無比。再后面一匹馬上坐了一男一女。男子一張臉黑如鍋底，朝天鼻，外翻厚唇，兩眼銅鈴般大，眼睫毛長如門簾，招風大耳，頭發直立根根如鐵，胡須環繞臉部長了一圈又一圈。女子焦黃面皮，小魚泡眼，頭發稀稀疏疏，齙牙外突，一笑露出一口焦黑黃牙，臉型奇奇怪怪，說不出是什么形狀。

　　陸飛倒并無輕視外貌之意，只是看到以后立馬留下深刻印象，難以忘記。

　　仡徠稚凝笑道：“是馬面童子孫三和劉丑將軍，連八王子也來了，巫神應該在后面吧。”

　　孫三和巖麻在馬上欠身施禮。那孫三若下地，只怕身高不到巖麻的腰部。

　　劉丑聲如雷震：“曼陀王把臉遮住了很好。我來的時候還有一些害怕，若是見你那極丑陋的面容，我怕是又要頭疼欲裂，七竅流血了，幸而你蒙住了臉。”

　　仡徠稚凝道：“我現在這張臉上可全是膿包疤痕，變得更丑了。”

　　劉丑搖頭道：“膿包疤痕只會讓人變美，倒恭喜圣王了。就如牙齒，只有焦黃烏黑，參差不齊的牙最美。你看我新納小妾如何？她的皮膚又黑又粗糙，如百年老枯樹皮，韻味無窮。見之讓人心喜，摸之讓人意醉。”

　　孫三不等他繼續往下說，道：“我們是先鋒部隊，巫毒神老人家率著大部隊在后。因為押解了軍糧器械，因此行走不快。”

　　仡徠稚凝點頭道：“天色不早了，我們不如在此安頓歇息，商討一下事情。”三人都同意。



　　陸飛已走開，各處隨意走動散心。忽聽到兩人腳步聲響，他忙躲到一處柴草堆后面。

　　兩人在不遠處停下。巖麻的聲音道：“錢五叔你找我何事？”

　　錢禿子冷冷笑道：“我那胞弟錢二禿子是怎么死的，你可知曉？我是聽說被你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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