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落在枝干上，這枝干甚粗大，并排站上數百人亦綽綽有余。

　　陸飛猜測這老者應該是那東王公了。

　　東王公拱手含笑道：“三星不辭勞苦，果然將陸飛小友請來，老朽謝過了。”

　　三星忙拱手施禮道：“木公客氣了，是弟子應做之事。”執晚輩禮。

　　東王公看向陸飛笑道：“陸飛小友，一別已是經年，可還記得老朽？”

　　陸飛道：“我有一世曾為螻蟻，記得有一宏大聲音時而與我交談，想來便是前輩了。當時陸飛不過是一卑微螻蟻，前輩何以有興趣與我言談？”

　　東王公哈哈一笑道：“何為小？何為大？何為高貴？何為卑賤？這方世界如此廣大，可在三千大千世界中，亦不過是一粒塵埃。芥子如此之小，卻可納須彌。萬物皆具靈性，眾生無有高下。眾人皆可輕慢于我，我卻不可自輕自慢。高貴之人，說不定敗絮其中，貧賤之人，也可藏金貴仁心。”

　　三星聽了微微點頭，陸飛茫然若有所悟。

　　東王公道：“世人多昧于己見，以自身利害來定好惡貴賤、大小成敗，種種不一而足，便說上三天也說不完。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一場大話空談，沒甚意思。陸飛小友，你可知我的來歷？”



　　陸飛搖頭：“這個晚輩不知。”

　　東王公緩緩道：“上古之時，世間有五建木。四建木生于神州四極，得充沛的天地靈氣滋養，皆長得極為巨大，聳入云霄。只有一建木極不走運，卻生在一座島上，隨海漂流，相較于那四建木，也長得甚是矮小。陸飛，你說對那海上建木而言，這是好是壞？”

　　陸飛微微搖頭，心想那海上建木，說得便是這東王公吧。

　　東王公繼續道：“后來一場上古神魔大戰，弄得天塌地陷。幸存的眾神靈商議后，斷巨鰲足、伐四建木以定四極八方，穩固天地。那海上建木因隨海漂流不定，又矮小不堪用，反躲過一劫。世間之事，往往禍福輪轉，好壞相依。有時有用，反而不如無用的好。”

　　“后來我通了靈智，修得人身，與西王母一同隨鴻鈞老祖修道。此時神明凋零，或隕落，或受傷陷入沉睡。幸而天地靈氣尚充沛，后起神仙紛紛涌現。在我之后得道的男仙以我為首，女仙以西王母為尊，合稱木公金母。后西王母與昊天帝君結為道侶，又有五方天帝輔佐，共治天地，這方天地才又慢慢繁盛。此時人族超過了妖族，開始崛起。”

　　“轉眼間萬年過去，昊天帝君隱退，五方天帝亦先后歸隱。我也在此安心養老，閑時游戲棋局。”

　　指著面前長滿青苔的棋盤道：“這棋局我布了千年，常來此苦思。但不管怎么布排，總有缺陷。想來天地尚且殘缺，世間萬事萬物，總難完美。”

　　向三星笑道：“你們若想要回島嶼，我有一法。可入西王母門下，雖以后不再那么自由閑適，但總有了倚仗。”又向陸飛道：“你殺了天庭神將，這禍闖得不小。就算你不再理會聚窟洲的事，也已難逃干系。不如與三星一道入西王母門下，即是她門下弟子，無人再敢捉你。你們可有意？”

　　三星互視幾眼，向東王公一輯道：“還請東王公引薦。”壽星苦笑道：“我們連家都被占去了，現在跟叫花子也沒什么區別。若是西王母肯收留我們幾個，得她庇護，自是天大的好事。”

　　陸飛也一直擔心此事，若天庭再派兵來捉他，自己可沒有美猴王的本事與花果山徒子徒孫相助，能有個大腿抱何樂不為。雖以后受管轄多了些，但好歹也算有了編制，不會再任人欺負了。也忙笑道：“能進西王母門下，陸飛求之不得。”



　　東王公微笑點頭，從樹上摘下一片葉子，又折下一根細枝作筆，在上面書寫數字。眼前一花，樹葉化為一封書信。一只白鶴飛落，輕輕銜住信，翩然掠入云端。

　　東王公與四人隨意談笑。過了有一柱香時分，西邊天上忽有白云滾動凝聚，從西到東，宛如一條道路橫貫天際。

　　從白云端落下一輛華貴的馬車，由四只麒麟牽引，兩列青衣女子從旁隨護。

　　他們來得好快，一晃眼間已來到面前，停在樹枝上。

　　東王公已起身站立。

　　兩青衣侍女上前拉開馬車車門，另有一青衣少女馬爬跪在地上。珠簾一動，環佩叮當，一華貴美婦踩著青衣少女的背款款而下。

　　陸飛心想這就是西王母嗎？只是這踩人下車的習慣忒不仁道了些。他看那青衣少女似乎有些熟悉。

　　東王公單掌豎起施禮笑道：“數年不見，師妹可好啊？”

　　壽星一扯陸飛衣袖，也忙跟著他們向西王母行禮。

　　西王母手掌豎起還施一禮，微微含笑道：“謝師兄掛念，只最近有幾個跳梁小兒，鬧得有些煩惱。”



　　陸飛越看那青衣少女，越像極了衛清霜，心想都說她去了昆侖瑤池學道，正是西王母的地方，難道真的是她？那少女在眾青女中見他看來，眼中忽垂下兩顆淚來，急忙低頭用衣袖偷偷拭去。

　　西王母看向三星和陸飛道：“師兄信上已跟我說過，你們可愿入我昆侖瑤池，守我門中規矩？”

　　三星忙說道：“弟子們早就想加入昆侖，聆聽王母大道教誨，只恨沒有門路。幸而今得到東王公引薦，萬分榮幸。”

　　陸飛也跟著說道：“陸飛也愿入王母門下。”

　　西王母點頭笑道：“即如此，我這一趟就收了四名弟子，也算不虛此行了。”

　　三星和陸飛重新執弟子禮見過西王母。

　　這時陸飛覺察有一道目光看來。他扭頭看去，卻是那極像衛清霜的少女，盯著他目露求肯之色。

　　西王母有所覺察，冷哼一聲道：“陸飛，怎么，你認識我這個丫頭？”

　　陸飛忙說道：“稟王母，我看她倒像我一個故人。”

　　西王母道：“這賤婢膽敢違背我命令，懲罰她做我五百年腳凳。她即跟你有舊，賞了你做奴婢吧。還不過來，叩見你的新主人？”



　　那青衣少女急忙上前，先跪下向西王母叩了幾個頭，又向陸飛磕了三個頭。

　　西王母從袖中取出三枚小石牌，分別拋出。一枚飛向三星，他們忙伸手接住。卻有兩枚飛向陸飛。他接在手心，不解何意。那石牌入手甚沉。形狀像縮小數倍的石碑，上面正反兩面刻了昆侖兩個古篆字，閃閃發光。

　　西王母向東王公笑道：“師兄，師妹還有事要回去處理，就此別過了。”

　　東王公笑道：“師妹慢走，有空再來我這喝茶。”

　　西王母又對三星道：“你們持這石碑法器，可去找他們要回島嶼。將此石碑立在島上，若還有誰來生事端，便是與我昆侖為敵。”三星大喜，忙施禮稱謝。

　　西王母對陸飛點了點頭，眼中似含深意。向東王公施了一禮，轉身登車。

　　那賞給陸飛的青衣少女急忙跑到車前，趴下身子。

　　西王母冷冷看她一眼，踏著她背上了車。麒麟四蹄踏動，拉著車飛入云端，兩隊青衣女子隨護兩側。

　　那像衛清霜的青衣少女直等她們飛得不見了才站起來，呆呆望著天空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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