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話落,她在觀察對方的神態(tài)。
溫婉心里已經(jīng)列好了所有的可能性與對策,就等著陸亦璟發(fā)話。
而對面人的眼神似乎若有若無地纏繞在她握著杯盞的指尖,似乎比起她的話,對她的手更為感興趣。
溫婉微微疑惑,不動聲色間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指節(jié)白凈,指甲修剪圓潤整齊,沒有做任何美甲,也沒有任何污垢,那他在看什么。
溫婉輕輕縮了下手,試圖讓他轉(zhuǎn)移注意力。
陸亦璟眼神微頓,狀似不經(jīng)意地抿了口茶,讓人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昨天還答應(yīng)跟他一起澄清的人,今天就反悔了,這話說出來,溫婉自己都有些站不住腳。
男人眼眸微沉,倒也沒有直接拒絕她,只淡淡道:“溫小姐,算面具舞會那次,我們這只是第三次見。”
“嗯,我知道!
“為什么是我?”
“為什么?”
這個問題倒是把她給難住了,仰仰頭,溫婉略作思忖。
為了表示誠意,她決定稍微坦誠一些:“陸先生也是知道的,我身不由己,若非要結(jié)婚,比起段英杰,我更愿意與你在一起!
這話似乎讓陸亦璟眉頭舒展許多,卻也不見得有多高興:“意思是……我是你的迫不得已?”
“陸先生若不想聽真話,我也可以說假話。”溫婉低眸莞爾,抬手,又替他斟滿了茶,“據(jù)我了解,段家也是愿意與溫家聯(lián)姻的,如若你不愿意,我不會勉強!
“為什么不反抗?”
溫婉手上動作微頓,又聽見那低沉舒緩的聲音淡淡響起:“從溫小姐的口中,我永遠只能聽到溫家的意愿,那你自己的意愿呢?”
陸亦璟冷凜的眸子深入寒潭,被凝望著時,躲藏在軀殼下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就會四處躲竄,讓人難以直面。
指尖無意觸碰到陶瓷壺壁,像是被那些東西所灼傷。
他向來如此,喜歡便是喜歡,不愿意便是不愿意,活得簡單直白,哪怕是段家,也絕不是能束縛他的理由。
相較而言,她猜測對方也跟自己一樣,為了逐利而答應(yīng)婚約就很可笑。
既然談不攏,與其讓他誤以為自己和他是同一類人,那不如讓這個印象再碎得徹底一點。
“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溫婉輕捻指腹,試圖讓發(fā)燙的微痛再消退得快些,再抬眸時,眼神已是波無驚瀾:“只不過我的愿意與你所說并不是同一回事!
溫婉稍微坐直了些,有些像商人間的談判。
縱使看不到下半張臉,陸亦璟也從那微冷的瞳仁中感知到她大抵又要語出驚人了。
“陸先生,有一點我想說清楚,這是筆交易,不是談情說愛,我避不開所以才選擇損失最小化的方式,所以希望對方也是如此,你若是想找真心相愛的人談感情,那我便不再糾纏!
心口先是一激,又緩緩下沉,說不出來的一股氣,堵在胸口無法抒發(fā)。
他從來不是一個在別人的私事上多管閑事的人,但這種想法從昨晚聽完段振業(yè)那番話后,便不斷地在腦子里衍生。
他明明已經(jīng)決定無論段家怎么要挾都不會服軟,但面對溫婉的邀約時,他還是鬼使神差地來了。
如果非要給自己的赴約安排一個理由,他只能說,放不下。
放不下她拿自己的婚姻當兒戲。
“你認真的嗎?隨便找一個人結(jié)婚?只要看得順眼都可以?”
陸亦璟嗓音冷冽,黑眸沉沉看著她,一向內(nèi)斂自持的人,隱隱釋放著她從未感受過的壓迫力。
溫婉一時有些怔住了。
知道他正,但從沒想過這么正,連僅僅幾面之緣的人都要管嗎?
她突然意識到今天找他商談是件多么愚蠢的事,不如早點結(jié)束。
身姿往后靠了靠,女人眼神滿不在乎,語氣輕佻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是啊,不然還要怎樣,對我來說,只要長得夠帥,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鴉羽般的眼睫輕輕抬起,她直直望著他,“你的答案是?”
陸亦璟放下手里的茶盞。
剛從校門出來的人書卷氣很濃,小臉白凈,斯文清雋,狹長星眸冷漠如寒霜,迎上她的目光:“我不愿意!
還是昨夜那個溫潤如玉的人,卻比昨夜還要冷酷無情千萬倍,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在否認她的思想態(tài)度。
溫婉早已料到是這種答案,他們之間友情不可能,婚姻更不可能。
摒除所有雜念,和昨天想通的一樣,她輕輕點了下頭,從容得體,仿佛剛才他們聊的,不過是今晚吃什么這種不痛不癢的話題。
“既如此,那我明白了,以后不會再煩你了——”
溫婉拎包起身,眼神淡淡落在他臉上:“我先走了,這里沒有時間限制,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溫小姐!
溫婉正往門外走的時候,陸亦璟叫住了她。
眉頭緊鎖,他似乎在認真措辭:“我希望你能找個真心愛你的,并且你也真心愛他的人共度余生……總之,我希望你幸福!
最后一句話落音的時候,溫婉才頓住腳步,偏頭看他時,眼神有些深意。
面前的人外形雖然變化很大,但人還是當初那個人,雖然他已經(jīng)表明了絕交的態(tài)度,但她依舊對他生不起氣。
眸光逐然漫上淺淡笑意,她輕聲道:“謝謝,你也是……”
“另外,明天我這邊會單獨發(fā)布澄清聲明,不用你出面!
溫婉包里的手機提示音響了好幾下,她完全沒在意,只想著等跟陸亦璟交涉完后,徹底分道揚鑣。
陸亦璟眉頭微蹙,也站了起來:“不用我出面嗎?報道上抹黑你,說是你強迫我……其實半真半假,我想替你澄清事實!
半真半假這個詞用的很微妙,他們之間本來就像一團亂麻,既然糾纏不清,那她就干脆一刀斬斷。
她本來就污泥滿身,不介意再接一盆臟水,陸亦璟這張白紙,保持他一塵不染的原貌就好。
家里撒下的謊,她自己去解決。
“無所謂了,你一個普通人,說什么別人都不會信的,威脅、受賄,誣陷理由千千萬,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網(wǎng)暴是條連綿不盡的絕路,你沒必要趟這趟渾水。”
溫婉微微斂眸,將最后的體面守護得完美無暇:“陸先生,這件事是我拉你下的水,就有責任送你平安上岸,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保你全身而退!
話落,在陸亦璟復(fù)雜的眼神中,她似乎感覺他又要說什么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出了什么事,找她找的這么急。
溫婉邊拿手機邊往外走,回頭跟他交代:“我有急事,先走了,還有什么疑問微信聊!
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只有她知道這是最后一面。
至此,祝好。
溫婉沒有半分留念,踏出了這間雅閣。
穿過回廊,剛接起電話,里面就傳來應(yīng)侍小姐姐慌里慌張的聲音——“小姐,有位姓溫的小姐找過來了!”
姓溫的,找她?
那除了溫依云還能有誰。
溫婉腳步先是一頓,條件反射回頭往如意軒看去,看到他沒出來,才松了一口氣,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心里埋藏的那分不安是為什么。
溫依云應(yīng)該是不認識陸亦璟的,正好陸亦璟也只把“溫依云”當路人,那這兩個人即使碰面,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
雖然是這么想的,但她腳下的步伐卻在逐漸加快。
“知道了,她是來找我的嗎?”
剛才在家里說了那番話,搞不好那女人是跟蹤過來的,她應(yīng)該再謹慎一些的。
“不是……小姐!小姐您不能進去!”
電話那邊突然嘈雜起來,幾秒后應(yīng)侍才重新說話:“她是去找后面進去的那位先生!”
“讓開!”
電話里清晰的聲音和遠處重疊,溫婉已經(jīng)看到溫依云氣勢洶洶地走進來了。
緩緩垂下手,她擋在去路的中間,溫依云就停在她一米遠的地方,渾身都是怒氣,回頭一瞪,后面一群就不敢上來了。
溫婉投給應(yīng)侍小姐姐一個放心的眼神,對方才慢慢轉(zhuǎn)身,皺著眉,一步三回頭。
“溫婉,你竟然真和他在一起?”
溫依云左右環(huán)顧,沒看到陸亦璟的身影,才大罵道:“膽子肥啊,你是不是以為背著我泄露身份我不知道?還偷偷摸摸地告訴老相好秘密,要不然陸亦璟怎么可能愿意跟你上床?怎么可能會掛我電話?替身就好好當你的替身啊!”
“你在說些什么?”
溫婉緩緩蹙起秀眉,感覺她多少有點魔怔。
她剛剛還被陸亦璟拒絕,什么時候泄露了身份?
再說了,老相好又是什么?
就算泄露身份,陸亦璟又憑什么跟自己上床?他都說了只是路人,更不可能有那層意思。
上床……那都是逼急了的話,她還正想著,反正也沒說他的名字,回去之后跟段家那邊好好交涉一番,在澄清聲明上把他的名字虛擬化,就算別人亂議論,也議論不到他的頭上。
溫依云是怎么得出這些結(jié)論的?
而且她不僅知道陸亦璟的存在,還搞得好像,她多了解他們之間的事似的。
溫婉感覺好像觸碰到了自己的認知盲區(qū),總覺得事情的走向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這藥,我看你是不想要了吧?”
溫依云從包里掏出一盒白色藥瓶,笑得毛骨悚然:“這是你媽媽下個月的藥,是你毀約在先的!”
啪的一聲,瓶子砸落在地,封口膜早已提前打開,白色圓形藥丸滾落一地,被她毫不留情地碾碎在鞋底。
若不是母親的身體只適應(yīng)這一種藥,溫婉又何必這些年,卑微至此。
趁她恍神之際,溫依云從后方石桌上拿了杯剛才有人放在那忘記端走的水,猛地朝她臉上潑去,惡狠狠道:“我看你還敢不敢違約了!”
溫婉反應(yīng)很快地抬手擋了一下,但沒擋得徹底,四月中旬的天還有些冷,冰涼的濕意浸透了口罩,堪堪滑落到鼻尖。
如意軒剛趕出來的人站在門邊,正好目睹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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