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溫婉？溫婉！”
副主任李維叫了她好幾聲，溫婉才猛然回神。
會議中出神，這絕對不是她正常能干出來的事。
實在是……陸亦璟先前的話給她造成的沖擊太大，她到現(xiàn)在都沒緩過來。
“到你了，都等著呢。”
溫婉深吸了口氣，在眾人的視線下拿著u盤起身上前，狀態(tài)還不錯地匯報完總結。中途幾次她都能感受到顧嘉林炙熱的視線，也都統(tǒng)統(tǒng)地忽視掉了。
不忽視不行，這讓她怎么解釋。
哦，剛才是我弟弟，現(xiàn)在成我未婚夫了，抱歉。
啊？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反正她說不出口。
溫婉內心倍受煎熬，硬是憑著超強職業(yè)素養(yǎng)把報告內容匯報完畢，在一片欣賞的目光中從容落座。
手機放在臺面，靜音的狀態(tài)下亮了起來，溫婉隨意掃了眼，瞥見一條顧嘉林剛發(fā)過來的彈窗消息——【待會下班有空嗎？我想再跟你聊……】
后面被縮略了，得點開才能看全。
溫婉像是沒看見一樣，盯著筆記本忙碌著工作，直到所長一句“那今天就到這里吧，各位回去好好休息。”她才起身，提著包往外走。
“溫婉。”身后傳來一道男聲。
果然，想躲還是躲不掉。
因為顧嘉林這一聲叫，邊上幾個女同事都朝她投來詫異的目光，身旁比較熟的劉姐更是笑著在一旁低語：“看不出來，原來你倆認識啊？”
溫婉淡然一笑，坦然的模樣讓周邊的曖昧神色頓時淡去不少：“高中同學。”
簡單三言兩語間，顧嘉林已經走到了她旁邊，肅然的臉色顯得人有點冷，勉強朝劉姐笑了一下：“劉姐，我找她有點事。”
劉姐抿著嘴笑，連忙擺手：“去吧去吧。”
今天加班的人本就少，該離開的都是坐電梯走，樓梯間就顯得比較靜謐。
溫婉站在墻邊，臉上淡淡的，好像這事跟她沒什么關系一樣，看得顧嘉林心里焦急。
“你不是真心的吧？如果是為了拒絕我才找他來當幌子，那大可不必……還有，我要提醒你一點，你把人家當?shù)艿埽思铱刹灰姷冒涯惝斀憬恪！?
“？”溫婉抬頭看他，眼神透著微微的疑惑。
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顧嘉林指尖微動，強迫自己不去看她：“我不會對你死纏爛打的，所以……”
“你沒必要去找他當擋箭牌。”
漫長的沉默中，她輕輕開了口：“顧嘉林，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如果我找他是為了擋你，于你于他都是極其不尊重，那我豈不是混賬了？”
陸亦璟突然挑那個時候出來提這個事，老實說她是真沒料到。本來就是件困擾她已久的事，并且她也沒做他的指望了，突然得到解決，的確給她帶來了許多方便。
可問題是，她現(xiàn)在不懂小孩心里怎么想的。
是真的不希望她和顧嘉林在一起才故意這么說？還是又有別的用意。
左思右想，她還是解釋了句：“我跟他的確是有婚約在身，但是……”
“溫婉。”
走廊突然繞進來一個人，雙雙轉頭，溫婉就看到陸亦璟站在那，胸前掛著個藍色卡牌，上面寫著“家屬證”
本來以為就他一個人，結果往后一看，還有一群人。
家屬不能入內，只能在外面展覽學習區(qū)參觀，溫婉還在里面開會的時候，陸亦璟就在外面閑逛，一般來說，別人都是自己看看信息標識，喝喝咖啡玩玩手機，他倒好，周邊圍著一堆人跟他科普教學，還有溫婉認識的幾個主任也在，看到她走過來，個個臉上都帶著笑。
“溫婉啊，這是你家親屬？哥哥嗎？還是弟弟，是不是單身吶？舍不舍得留給我做女婿？我看著蠻喜歡的。”
溫婉和陸亦璟對視了一眼，面上微怔。
如果是三個小時前，她肯定毫不猶豫就跟著一塊調笑打趣了，可問題是——這個人剛剛答應做她未婚夫了。
心頭亂糟糟的，她避開了對方眼神，陸亦璟卻一步步朝她走來。
溫婉陷入自我反省，她當初提這個事的時候，是有絕交的前提，兩個人奔著利益做老死不相往來的名義夫妻。
那種合作起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現(xiàn)在讓她拿這么善良可愛淳樸無害的小可憐當應付溫家的擋箭牌，說不定還會毀掉別人的良緣，她是真的會心痛。
顧嘉林已經被上級喊進了人堆里，因為是總部新來的小伙子，總是會多些栽培，幾個人在后頭說起了些工作上的相關事宜。
前頭幾位已經下班的還在閑聊，趁有機會，溫婉扯了扯身前陸亦璟的袖子，壓低聲音說：“你沒必要跟我扯上關系的，梁主任家女兒我見過，長得很可愛，性格也很溫柔，身高比我稍微矮一點點，去年剛留學回來，你可以試……”
“我不感興趣。”
“啊？”
溫婉有些錯愕地抬頭，還沒想好下一句說什么，突然被他反握住了手，整個大腦嗡了一聲后，直接斷線。
陸亦璟牽起她的手，面上掛著淺笑，在一眾叔叔阿姨驚詫的眼神中說道：“我是她未婚夫。”
聲音落下，連后面的顧嘉林都跟著靜了，跟上級聊到一半的話，已經忘了前面說過什么，后面還要說什么，黑眸染上暗色，他朝對方抱歉示意：“我突然想起來陳副所長還交代了我一點事，先走了。”
人走出老遠，眾人的震驚還沒平復，像是聽到什么超級大新聞一樣炸開了鍋。就連一向嚴肅威嚴的總監(jiān)臉上都起了一絲波瀾。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種親屬嗎？
“哎呀天吶，我們溫婉居然談戀愛了。”
“這也太見外了，上回我給你介紹我外甥的時候他們都說你單身呢，這才過了幾個月都要結婚了。”
“小伙子厲害啊，把我們所花給撬走了，什么時候辦酒席啊，我得準備大紅包。”
幾個作勢要抹眼淚的，把本來嚴肅著臉的溫婉都給逗笑了，被揪著好一頓拷問才得以脫身。
-
晚霞漫天，本來加班的人也就管理層這么幾個，現(xiàn)下差不多也都回去了。
少了起哄熱鬧，溫婉也不見什么笑容，一聲不吭走到停車場，把跟在旁邊的陸亦璟推上了車，開出去很遠，才在一個幽靜的公園邊停下。
下車后，陸亦璟始終跟在她后面走著，一聲不吭，直到她在湖泊圍欄邊主動停下來。
這最近難得停雨，土壤地磚還有些微微濕潤，除了幾個晚飯吃得早出來遛彎的老年人，也就剩魚鳥作伴。
湖面印著晚霞紅彤彤一片，溫婉就在這波光粼粼間轉身，抬眸看著他時，冷著小臉開門見山。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這對你來說沒好處。”
陸亦璟從湖面緩緩收回視線，眼神淡淡地掃過來，莫名又讓溫婉生出了幾分燥意。
從剛才開始，好像焦急的人就只有她一個，這人好像對自己的終生大事一點也不在乎，她怎么能不急。
“我沒在幫你，我是在幫我自己。”
“幫你自己？”溫婉偏頭嗤笑，沒好氣道，“你說謊，你要是真覺得我對你有用，當時在百域閣的時候你就該答應了，為什么要拖到現(xiàn)在？”
“我難道沒跟你說過嗎？這場婚姻是場交易，你明明可以去追求正常的愛情。”她垂著眸，在遠山即將吞噬殘陽時長嘆一聲，情緒跌宕到谷底，“我要找的人，不是你這種。”
“那你準備找誰。顧嘉林嗎？”
長久的寂靜中，陸亦璟低沉喑啞的嗓音順著清風飄進耳中，仿佛入了蠱：“我比他更合適。”
幾番交涉下來，陸亦璟不可能沒琢磨出溫婉的心思。
她無法保證給予對方對等的愛，但可以給對方足夠的利益，如果能從這一點出發(fā)，她的心理負擔會減輕許多。
所以，就目前而言，她需要的是利益伙伴，優(yōu)先談感情的話，她只會被負罪感給嚇跑，光這一點他就知道，溫婉不可能選顧嘉林，因為對方純粹是奔著追求愛情來的，她不答應，是單純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份感情。
一個人到底是經歷過什么，才會這么不相信自己會愛上別人，以前的陸亦璟肯定是不懂，但在見識過溫依云之后，他再能理解不過。
那溫氏，怕是個龍?zhí)痘⒀ò伞?
利用別人對她的愛拉人下水，她這種心性的人永遠也做不到。
但如果在她面前展現(xiàn)出弱勢的一面……她絕對會朝他伸出援手。
在溫婉沒注意的地方，陸亦璟斂眸勾起了一絲不甚明顯的淺笑，轉瞬即逝，與落日一同陷入了黑暗中時，他輕聲開了口。
“段振業(yè)說了，我必須和你聯(lián)姻。”
他頓了頓，又道：“寄人籬下沒辦法，你就當幫幫我，嗯？”
路燈亮起，朦朦籠罩在陸亦璟頭頂，仿佛給整個人鍍上了一層銀邊。
恍惚間，溫婉想起那年冬天有天晚上，她坐著管家的車放學，抵達孤兒院門口的時候，隱約看到一個蹲在角落的瘦小人影，頭上身上落滿了雪花，縮成一團，像個小雪人。
溫成就坐在她旁邊，不怒自威，偶爾會說一兩句交代的話。
“除了上學，你近期吃住都要在這里，你姐姐以后是要出道的，你必須把她的早期形象做好了。”
“那些太糟糕的孩子在鏡頭面前演演戲就好了，隨便施舍點善意，他們都會圍著你轉，最重要的是那些年紀稍微大一點又比較出挑的，那種不好籠絡，自尊心比較強，你自己把握分寸……”
“溫婉，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溫婉沒聽，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個雪人身上。
小手攥緊裙擺，在管家和溫成的喚聲中，她推門下了車。
一片雪地里，除了兩道車輪軋過的痕跡，就是一串小小的鞋印，從車門那一直延綿到陸亦璟跟前。
陸亦璟迷迷糊糊間感覺面前投下了一片影子，緩緩抬頭，就看到小姑娘雙手撐著膝蓋，小臉輕輕皺著，語氣里藏著疑惑問：“你為什么不進去？”
他似乎是凍太久了，鼻尖紅彤彤的，布滿凍瘡的雙手縮在胸前薄薄的破襖上，不甚明顯地打著抖。
在對方審視的目光下，他沙啞著音開口：“我……我過門禁了，李超不讓我進去。”
小姑娘眉毛皺的更厲害了，手一抬就把脖子上的紅圍巾取了下來，不由分說地給他戴好，在陸亦璟不知所措的眼神下，她笑著一排整齊漂亮的小白牙朝他伸出了手：“走，姐姐帶你進去。”
……
“段振業(yè)為難你了嗎？”
她紅唇微抿，露出了一絲疼惜。
就在陸亦璟以為她要答應的時候，溫婉眼眶突然濕潤了起來，他心底猛然往下沉了沉。
到底哪個環(huán)節(jié)出問題了。
溫婉濕漉漉的眼睛飛速眨了好幾下，到底還是壓不住酸澀，垂著眸子時，晶瑩的淚珠子順著下睫毛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著聲音說：“你這些年……到底怎么過來的。”
陸亦璟神色猛然怔住，一時之間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在意的是這個。
她當初自己被溫家拿捏把柄的時候，可是一副游刃有余又無所謂的態(tài)度，怎么事情落到他頭上，就變樣了。
就在這時，她身后的叢林小路里突然走出來一對老夫妻，聊著天，眼神卻不住往兩人身上打量。
情緒突然被打破，溫婉也憋著眼淚哭不下去了，偏開臉，紅著眼眶盯著湖面上兩只交頸的白天鵝，一邊等著旁人離開，一邊尋思著自己怎么最近看到的都是一對對的。
正想著，就聽到旁邊老爺爺對著陸亦璟低聲催促：“小伙子，你倒是哄哄啊。”
溫婉臉色登時通紅。
她剛才哭，真是情緒上來了一時沒忍住，又不是陸亦璟把她惹哭的，要他哄什么。
就在溫婉擦著眼淚慌神準備避開的時候，陸亦璟伸手把人按進了懷里。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她聽見陸亦璟清潤的嗓音禮貌問：“奶奶，您知道這附近民政局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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