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同行
溫綺羅神色不變,心中卻冷笑一聲。這沈宴初,當真是狗皮膏藥難纏的緊,這就咬住她不放,如此也好,讓她有了足夠合理的理由,斬斷他的青云之志。
就在眾人都在觀察蕭策的反應時,溫綺羅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直視沈宴初,而后又轉向大殿下,“回稟殿下,這學子只怕是學藝不精,此言差矣。”
她話音剛落,沈宴初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不僅面容不惱,反而故作沉思,“殿下明鑒,不知溫二娘子可否詳細解釋一番,也好讓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其中深意。”
沈宴初干脆把在場有一是一,所有人都帶上。
若溫綺羅回答不好,那就是其心可誅,可若回答的好,也就坐實溫綺羅心比天高,妄論讀書人。
好一個里外不是人。這沈宴初分明就是故意刁難她。
蕭策自然也想到此中難題,他剛想開口替師傅之女解圍,就被溫綺羅視以一個安心的眼神。頓時身形微動,神色恢復如初。
“這‘龍城’并非指我大夙疆土,而是借指邊關戰事。此句意在表達,只要能擊退來犯之敵,即使付出再大的代價,將士們也義無反顧。”溫綺羅語速不疾不徐,清甜的聲音在暖陽碧波下擲地有聲,她的目光直視沈宴初,故作懵懂之態,“小女原想這今日能來這雅集之輩,皆是京中有名的飽學之士,卻不成想也有這位學子這般讀書淺嘗輒止之流。倒是小女疏忽。諸位想來熟讀史書,熟知龍城飛將于國之功績,只是…這位學子,許是未讀過漢書,適才一概不知?”
沈宴初臉色愈發難看,他沒想到溫綺羅竟能如此巧妙地化解他的刁難。他咬了咬牙,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蕭策打斷。
“溫二娘子所言極是,”蕭策心頭一松,玉面帶笑,如此既給她自己解了圍,也讓此事傳播出去,給自己留個好聲名,當真一舉兩得。
“孤幼時便奉旨替父皇巡查邊關,深知將士們保家衛國的決心。塞北戰事本就牽連天下黎民,溫二娘子雖為女子卻能以詩詞歌頌邊關悍將,以慰軍心,實乃佳作。”他說著,又冷不丁地覷了沈宴初一眼,“沈學子日后還需多研讀史書,切莫斷章取義,貽笑大方。”
沈宴初臉色陰沉的快滴出水來,大殿下的話無疑讓那些本有意結交之輩,當下就與他疏而遠之,如此情形,沈宴初只得拱手稱是。
他心中惱怒,卻不敢在蕭策面前發作,只得將這口氣硬生生咽了下去。沈宴初眸色漆黑如墨,看向溫綺羅,卻見她神色淡然,全然沒將他放在眼里。
正當他心中憤懣之時,卻聽得一道嬌聲響起:“二妹妹這詩作,自是巾幗不讓須眉。”說話的正是溫詩河。
她款款上前,面上舉止得宜,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依臣女看,二妹妹這詩,倒是少了些女兒家的細膩溫婉,多了些…殺伐之氣。”她說著,掩唇輕笑,“許是妹妹日后,是想做個馳騁沙場的巾幗英雄,也未可知……”她故意拖長了尾音,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蕭策身上。
溫綺羅心中冷笑,溫詩河倒是個胳膊肘朝外的,還真是會見縫插針。
她這是想借著沈宴初的話題,暗示她有不臣之心,又想挑撥她和蕭策的關系。
溫綺羅正要分辨,卻聽蕭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夙朝女子亦可保家衛國,何必拘泥于后宅?溫大娘子此言,未免有些迂腐。”
溫詩河臉色一僵,沒想到蕭策竟會如此直白地反駁她。她咬了咬唇,委屈地低下了頭。
沈宴初見狀,心中一動。
他早就聽說溫大將軍府的大娘子是京城一等一的貴女,看向溫詩河的眼神,不禁多了兩分傾慕,心中也升起一股憐惜之意。
看來這溫家,也并非鐵板一塊。
蕭策對這些彎彎繞繞早已不耐煩,他本就不喜京中這些所謂的才子佳人,一個個心思深沉,如今見沈宴初和溫詩河一唱一和,更是覺得無趣。
沈宴初見蕭策有些不悅,心中暗叫不好,“是學生多慮了,還請殿下恕罪。”
蕭策擺了擺手,不再理會他,轉頭對溫綺羅道:“溫二娘子,本殿還有要事前往護國寺,便先行告辭了。”說罷,他便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溫詩河身旁的女使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提醒道:“娘子,天色不早,我們也要盡早趕往護國寺……”
溫詩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上前一步,對蕭策福了福身,道:“殿下,臣女和二妹妹也正要去護國寺上香,不知可否與殿下同行?”
蕭策聞言,眉頭微微皺起。他素來居于軍中行伍,鮮少與女眷同行。
溫綺羅見溫詩河竟然想與蕭策同行,心中冷意尤然升起。她雖不會主動設計溫氏中人,卻不意味著能容忍溫詩河拿自己作筏子,攀高枝。
溫綺羅正要開口拒絕,卻聽蕭策淡淡道:“也好。”
沈宴初見溫詩河對蕭策如此殷勤,心中不由一動。
溫詩河對自己的態度與那刁鉆的溫綺羅迥然,且她是溫大將軍的嫡長女,身份尊貴,只怕若為之夫婿,日后仕途亦會大有裨益。
沈宴初看著溫詩河婀娜多姿的背影,眼神閃爍不定。倒是溫詩河臨走前,視線又與沈宴初相對,兩人眉眼間又多了些與眾不同的情愫。
眾人目送蕭策一行人策馬而去,山間小道上塵土飛揚,漸漸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中。
*
山間小徑蜿蜒,馬車轱轆碾過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溫綺羅掀起車簾一角,望著外面漸漸消退的景色,心中煩悶更甚。
與溫詩河同處一室,空氣中彌漫著脂粉香氣,想起方才那幕,只讓溫綺羅感覺不適,她索性放下車簾,閉目養神,實則思緒翻涌。
忽而馬車一停,溫綺羅身子往前一傾,險些撞到車壁。
“殿下,可是到了?”溫詩河率先問道。
“還未,只是這山路崎嶇,馬車顛簸,恐驚擾了兩位娘子。”蕭策的聲音自車外傳來。
溫綺羅也不想在與溫詩河演戲,她干脆掀開車簾,“多謝殿下掛懷,只是這馬車委實悶得慌,不知綺羅能否向殿下借匹馬,自行前往?”
蕭策略一沉吟,便應了下,“自然可以,來人,給溫二娘子備馬。”
溫詩河一聽,頓時急了,連忙道:“殿下,臣女也……”
“馬匹不足,溫大娘子還是乘坐馬車吧。”蕭策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語氣堅定,絲毫沒給溫詩河任何轉圜的機會。
溫詩河臉色一白,咬著嘴唇,幽怨地望著溫綺羅翻身上馬,與蕭策并轡而行,心中妒意不止,指節也因用力泛白。
馬車前方不遠處,冬風固然凜冽拂面,卻也吹散了車廂里的脂粉氣,讓她覺得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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